《陋室铭》言,一室之内,无丝竹乱耳,无案牍劳形,调素琴,阅金经,便能静坐清心。好古之徒,千金求一物,陈列相伴,清简之中,得一方无尘无垢之境,端坐于内,常有冥冥玄想,可以悠游物外,如晤古之君子,如得古之精神,自得其乐。
主雅客来勤,茶桌之上,所用器具一应俱老,晚至民国,早至唐宋,珍贵之物,重新回到日常使用,弥足珍贵,又无可厚非。多年旧藏,精简至几十件,陈设在雪洞一样的客厅里,乍一眼看去,止一张罗汉榻,书一册、石数座、古画两幅,暧暧昏黄的灯光中,一二枝斜曳的艳色花朵生机勃勃,仅此足够。
“好古”之人,与古相亲,总是从很年轻时就开始,似有机缘。在浪潮之外,见高古瓷,有高士气,一见倾心,美在灵魂深处共鸣,随之延伸至书画、造像、家具等。文气浸润于诗文、器皿、赏玩,与主人互为表里,相互滋养。
除去古玩,屋内无奢侈之物,反倒雕饰尽去。所钟爱者,正是朴而不拙、工而不匠之物。明代的榻椅,元的案几,摆设起汉俑、魏晋造像、李朝花瓶、宋元赏石,定窑的香盒搭配龙泉的三足炉,点一根香,烟云袅袅如雾散去。沙发一侧,耀州窑的花瓶置于Artdeco风格的花几上,混搭别具一格。插花无有定势,应季之花,松散入瓶,即有美感,一旁挂一幅清代改琦的高士图,古瓶古画,可以入画。物与物之间,因为陈设而产生张力,和谐相处。似阴翳暗旧,细辨全是深意。下午三点,阳光破窗而入,流逸幽光,一幅好图景,清冷不乏热闹。如此日日相对,内心逐渐澄明柔和,摒弃尘垢,好处不足为外人道。
画室对车水马龙,粉刷成黄色土墙,古朴清雅。角落中,卷轴成堆,画桌上数方古砚,插笔如林。墙上挂着永泰公主墓拓片,早年自日本购得,线条精妙,可入笔意。午后稍作休憩,坐在圈椅中,提笔作画,门外灯红酒绿,无异于松涛竹影。画完累倦,翻书一册,饮茶一杯。翻阅魏晋初唐诗词,从古人的词句中有所得心情,逐渐体会到李白诗“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的深意,人生之况味,其实千古未变。艺术使人超脱于现实琐碎,使人感到天真与孤独。
对主人而言,陈设即心情,不必拘泥定势,也不必迷信设计,是持之以恒的训练,以此维持对于艺术的敏锐和生活的品味。陈设、收藏、阅读、思索,本就是最基本的日常,美于日常,才能表达日常。美与贫富没有关系,如《浮生六记》《陶庵梦忆》,在细末之中也能得到持久的乐趣,细心体会时间流逝,耐心与古物对话,古物必会回馈以深情,以覆盖于重重时光之下的美。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文人空间):好古之徒,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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