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美的宋代赏石（七）：灵璧石

按《云林石谱》，灵壁石产於宿州灵壁县磬石山。《宋史》卷八十六宿州灵壁注云，元祐元年，以虹之零壁镇为县，七月，复为镇。七年二月，零壁复为县。政和七年，改零壁为灵壁。灵壁石之欣赏到宋代已达普遍，饶节《向居卿所藏灵壁石歌》云：“灵壁之石妙天下，奇姿异质穷变化”。灵壁石的开采规模到宋代已经十分庞大。北宋晚期以来有大量的诗歌记述了灵壁石的滥采给当地的地貌带来的破坏。例如，晁说之《灵壁石有未上供者狼藉两岸》：“凤凰山石与石殊，敕使督贡倾舳胪”，“但识天囿萧韶底，岂期汴岸沙砾余”；刘才邵《灵壁石》：“岁久取多岸为谷”；张扩《灵壁石》：“谁与山川还旧观”；许及之《灵壁道傍石》：“陵迁谷变犹横道”；楼钥《灵壁道傍怪石》：“谁知狼藉乱如麻”。

从宋代文献来看，被开采的灵壁石有体量巨大者。例如《挥尘录》记艮嶽所用灵壁石：政和间，灵壁县贡一巨石，高二十余尺，周围称是，舟载至京师，毁水门楼，以八千夫舁之不动；《齐东野语》记赵南仲“尝过灵璧县，道旁奇石林立，一峰巍然，崷崒秀润。南仲立马旁睨，抚玩久之。後数年家居，纔食顷，数百兵舁一石而来，植之庭间，俨然马上所见也”。由此可见该灵壁石体量之庞大。灵壁石也有二三尺者甚至小如握拳者，而对於普通的欣赏者，尺余之石已属难得可贵。刘才邵《灵壁石》诗云：“问君何从得坚质，数尺嶔欹心赏足”。饶节《向居卿所藏灵壁石歌》诗云：“时时好事获寸尺，谷量牛马未当价”。

《云林石谱》记灵壁石成物状、峰状、质朴、妙有婉转之势。《洞天清禄集》所记略不同，言灵壁石“不起峰，亦无岩岫，佳者如菡萏，或如卧牛，如蟠螭”。从其它资料来看，灵壁石欣赏多在於形状有若峰峦者，而非如《洞天清禄集》所云“不取其有峰也”。《齐东野语》云灵璧县“道旁奇石林立，一峰巍然，崷崒秀润”。范成大《小峨嵋》序云：“近得灵壁古石，绝似大峨正峰，名之曰小峨眉。东坡常以名庐山，恐不若此石之逼真也”，诗云：“三峨参横大峨高，奔崖侧势倚半霄。龙跧虎卧起且伏，旁睨沫水沱江朝”。饶节《向居卿所藏灵壁石歌》言灵壁石“气象中含万仞悬”，戴复古《灵壁石歌为方巖王侍郎作》亦云：“灵壁一峰天下奇，体势雄伟身巍巍”。《墨庄漫录》云：“宿州靈壁县张氏蘭皋园一石甚奇，所谓小蓬莱也。苏子瞻爱之题其上”。

张扩《灵壁石》诗云：“不如此峰真巧具，六窗七窍俱天然”，说明灵壁石的表面具有通透的洞穴。这同於《云林石谱》而异於《洞天清禄集》的记载。大概正是因为灵壁石洞穴穿透，埋藏在土壤中日久便“为赤泥渍满”(杜绾《云林石谱》)。石底多有不能尽去的渍土，因此四面可观者极为稀少。苏轼《书画壁易石》云：“靈壁出石，然多一面。刘氏园中砌臺下，有一株独巉然，及覆可观，作麋鹿宛颈状”。《洞天清禄集》记灵壁石表面“间有细白纹如玉”，曾几也有诗《吴甥遗灵壁石以诗还之》云：“诸峰扫空翠，一水界山白”，所言即指灵壁石表面具有白色石英岩脉。

灵壁石的质地如《云林石谱》所记：“清润，扣之铿然有声”。《洞天清禄集》也记灵壁石：“扣之声清越如金玉，以利刀刮之略不动”。《云烟过眼录》记米芾藏“灵壁石一，其大如拳，峰峦皆五列，分名之五老峰，手抓之拂之皆有声”。灵壁石质地坚润、铿锵有声之特征在宋诗中获得广泛的赞誉，例如，曾几《吴甥遗灵壁石以诗还之》：“铿锵发金声，温润见玉色”，张扩《灵壁石》：“安知可备宫架悬，乐府待之八音足”，戴复古《灵壁石歌为方巖王侍郎作》：“声如青铜色碧玉，秀润四时岚翠湿”。灵壁石之清越古音，使其成为文人“聊代洗耳”的“泗滨友”(文莹《玉壶清话》)。《洞天清禄集》记灵壁石的颜色“色如漆”，刘才邵也有诗《灵壁石》云：“灵壁磬材如黑玉”，除此以外，关於灵壁石的颜色尚无更多的记载。李日华《六砚斋笔记》有云，宋吴興向氏“有雪白靈壁石，高数尺，卧沙水道悉具，而声尤清越”。此为明人所记，聊備一说而已。

按《云林石谱》，灵壁石并非一种。有一种“石理嶙峻若胡桃壳纹，其色稍黑，大者高二三尺，小者尺余，或如拳大，陂拖拽脚如大山势，鲜有高峰岩竇”。《云烟过眼录》所记：“大衍库出售杂物时有灵壁小峰，长仅五六寸，高半之，玲珑秀润，所谓胡桃皮沙背水道皆有之，於上峰之半有圆白小月，萤然如玉，徽宗御书八小字刻於峰傍云，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略无琢刻之跡，真奇物也”，概属此类。另一种“产新坑黄泥沟，峰峦嵌空奇巧”，“扣之稍有声，但石色青淡，稍燥软”。

灵壁石开采出来後，通常会经过两道工序方可供观赏。第一，清理，即用“铁刃遍刮凡三两次既露石色”，再用“黄蓓帚或竹帚兼磁末刷治”；第二，修治，所谓“须籍斧凿修治磨砻以全其美”，“有得四面者多是石媲石尖择奇巧处镌治”。有的灵壁石还经过染色处理。《志雅堂杂钞》有记：“以煮酒脚涂灵璧石，其黑如漆，洗之不脱，极妙”，说明当时的欣赏者喜好灵壁石如漆的黑色，倘若不能达到“如漆”的程度，便会采用染色的手段。此外，这种染色的手段还被用於造假。由於灵壁石声名显赫，而资源日短，价格渐昂，至迟到南宋晚期已经出现伪作灵壁石的现象了。《洞天清禄集》有记：“伪者多以太湖石染色为之，盖太湖石亦微有声亦有白脉”。

——拙著《中国古代赏石》摘录（错别字因电子字库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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