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投资向来有保值之说。不过,这与艺术品本身的品质有关,与投资周期长短有关,与市场的热度有关,更与经济的景气度有关。正在热拍中的秋季艺术品拍卖会上,有几件数次上拍的艺术品,就表现出了颓势,证明艺术品投资保值之说并非铁律。艺术品的独一无二性,是它价值不确定性的关键因素。
齐白石“松梅喜鹊”立轴局部
如保利秋拍齐白石“松梅喜鹊”立轴设色纸本(305×71cm),创作于1950年,上有画家题识:“铸铁为梅干,种松作龙鳞。天寒亦朋友,各寿三千春。九十岁老人白石。”这幅高逾3米的巨制,据说画家平生创作没有超过三幅,至少曾经三度拍卖:北京匡时2009年秋拍会,成交价1456万元;北京匡时2011年春拍会再度拍卖,成交价达4945万元;此次保利秋拍会三度拍卖,成交价为2852万元。对比十年前,增值了95%;对比八年前,反而减值了42%。
如果说,齐白石是近现代绘画大师,具有标杆性意义的话,那么,非典型艺术家作品的表现又如何呢?
比如,上海工美2019年春拍会推出的清代汪士鋐楷书“瀚海石赋”卷纸本(17×128cm),成交价34500元。这件作品,曾经在西泠印社2014年秋拍会“俞子才藏中国书画暨其作品专场”上拍过,估价10—16万元,成交价11.5万元。五年之中,此藏品跌价达233%之多,算是一个失败的投资。不过,其中书写的内容,却是清宫赏石的一则故事。
清代汪士鋐楷书“瀚海石赋” 卷
汪士鋐(1658-1723),字文升,号退谷,又号秋泉,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殿试二甲第一,授翰林院编修,官至中允,入值南书房。以书法名,与姜宸英、笪重光、何焯合称康熙年间“帖学四大家””。
清代汪士鋐楷书“瀚海石赋”局部之一
“瀚海石赋”卷纸本,是书家为“大昌孝廉”所书,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补题(后面另有《明史》总裁、书法家王鸿绪的题跋)。楷体小字,一丝不苟,按照书家的题跋,当时是学赵孟頫书体。主体内容为《瀚海石赋》,这是书家自撰的一篇骈文,辞藻华美,引经据典,描述的对象是康熙宫中收藏的戈壁石——瀚海石。这篇文章,似乎不见于史籍,但颇具价值,印证了当时清宫中确实收藏有内蒙戈壁石。
清代汪士鋐楷书“瀚海石赋”局部之二
《瀚海石赋》之前有序文,大致是说,这些戈壁石大多属于玛瑙质,奇形怪状,莫可名状。当时清圣祖出征内蒙,侍从见到这些美妙绝伦的戈壁石后,搜集了不少给皇上。汪士鋐当时在宫中任差,有幸亲眼目睹了这些奇珍,视作为瑞祥之徵,故撰文颂之。
清代汪士鋐书香山寺记门屏拓本,书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三月
关于清宫这些戈壁石的来历,康熙在御制文《几暇格物编》中的《瀚海石子》一文所述甚详,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亲征额鲁特部落(当时指西部蒙古各部总称,今阿拉善亦属之)时,清圣祖在戈壁滩捡拾了数百枚石子,这应该包括侍从一起搜集的在内,“瀚海沙中生玛瑙石子,五色灿然,质清而润,……赋形肖像,奇奇怪怪,莫可敷陈。”
清宫旧藏戈壁玛瑙山子(故宫藏)
汪士鋐《瀚海石赋》为四六体,注重对偶排比,虽然过于堆砌辞藻,但其中颇多赏石典故,也算是一篇咏石美文——
惟皇仁之亭育,彰瑞石之奇珍。状类层城之宝,罗生瀚海之滨。
蕴菁英于开辟,发藻彩于沉沦。异丹青而可绘,俨云霞其日新。
则有圆纹密理,斜珪半璧。斗朗星疏,天青月碧。
人在壶中,云生岫隙。非錬石之所余,即支几之是积。
尔其班形赋像,刻画雕锼。萦翠条于马乳,结冰实于安榴。
对镜则菱生琼室,晒蚌则月映仙洲。
函棋白石,煮芋丹丘。岂学零陵之燕,宁沉犀浦之牛。
若夫玩彼廉稜,非由斤削。或锐如剑阁之铠,或列若莲峰之萼。
锦叠平川,星罗长壑。每抱璞以藏真,不衒奇而自薄。
何幸乎,香随辇路,綵动霓旌。纪绩则天山作砺,铭功则蒲海封鲸。
献太平于石甕,颂万岁于金城。心遍要荒之外,不遗物土之名。
爰命属车,载兹群玉。掇琐细于遐陬,伴芬芳于芸局。
虽小美其必妆,亦寸长而见录。
固知材因天笃,名由圣扬。非哲皇之奖赏,曷致身于庙廊。
衔蛇珠而思报,顾鹊印而惊惶。惟有怀于匪石,长恋眷于明光。
内蒙沙漠漆“原汁干鲍” (苏义吉藏)
汪士鋐作为宫中词臣,当时目睹了这些皇上从内蒙戈壁滩搜集的玛瑙石子,撰赋颂之,也是应有之义。可以佐证的是,当时宫中有多位词臣撰文颂扬瀚海石,如翰林院编修查慎行写有长诗《瀚海石歌》,“异哉有神物,产自此海滨。远从开辟混礓砾,直到海底今扬尘。女娲补天炼五色,散落人间人不识。年深道远莫致之,瑰宝仍为天上得。……赋形寓色靡不肖,化工之巧尽泄无留藏。……石兮石兮汝岂无知空抱质,顾盼恩深同剪拂。回思万古委泥沙,方信圣朝无弃物。”
内蒙红碧玉“一鸣惊人” (倪国强藏)
另外一位翰林院编修钱名世,写有《赐观瀚海石赋》,也用四六体记录了他在宫中见到这些瀚海石,所谓“细纔雀卵,轻侔弹丸。百枚珠琲,一寸琅玕。含云气而欲吐,裛露华而未干。珊瑚凝采,水晶透寒。莹如朗月初照,簇若繁星互攒。分南宫袖里之数片,点北苑毫端之万峦。……他如靺鞨颇梨,玛瑙琥珀。五云之润咸滋,七宝之光遍射。莫不极嫭尽妍,涵津清液。画史无从绘摹,巧匠不能刻画。”云云。其中还提到:“乃小石之微微琐,忽仰动乎圣情,按宝鞭而笑指,遣虎旅而争录。散漫兮无涯,披寻兮满谷。荦确兮半襟,块垒兮盈掬。”可见,这些宫中所藏戈壁石,当初是皇上和侍从一起搜集的。
内蒙戈壁玛瑙“佛龛”(枕石斋藏)
钱名世在《赐观瀚海石赋》还提到,“帝传命曰:此瀚海之石,采诸紫塞而携自雕鞍者也,尔诸臣侍彤墀趋釦砌,其可勿操觚染翰乎哉。”由此可见,汪士鋐很有可能是与同为翰林院编修的钱名世、查慎行等人一起目睹了这些奇珍,各自应命而作,成就了这些咏赞内蒙戈壁石的华章。至于这个时间节点,很可能是在康熙四十一、二年间(1702—1703年)。
内蒙戈壁玛瑙石“鹦鹉”(薛云生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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