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天津博物馆的藏砚,是国内各大博物馆中最具特色的。因为这些古砚,大多来自天津籍实业家、收藏家徐世章的捐赠,他在新中国建立前收集了1000多方古砚,是现代藏砚之大家。1954年徐世章因病去世后,他的家人尊其遗嘱,将他一生珍藏的近3000件/套文物和4000多册图书,捐献给天津文化部门,其中包括964方砚台。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天津博物馆藏砚一瞥)

这些古砚,有的有原配木盒,有的是徐世章请良工用楠木、紫檀等精心配制,他还会把砚台的流传、原主人的事迹以及自己的品评意见,撰文书写在砚盒的丝质内衬上,凡是有铭文的砚台,都制成拓片,可谓不惜工本、不遗余力,其中颇多名品佳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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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窦端砚)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天津博物馆藏古砚与拓片展内景)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天津博物馆藏古砚与拓片展外景)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清高兆铭赤壁图端砚拓片)

如“小玲珑山馆砚山”,便是一方重要藏品。这方砚石,应该属于端砚之中的子石(底部清代学者阮元刻铭有“端溪之石琢为山,阡阡良田在其间”之句),有一尺多宽,整个造型是一座山,其中亭榭参差、花木扶苏,黄褐色的石皮,被薄意巧雕成山石、树木、人物等形象,工艺精湛,意境深远,左下方的一泓紫色池塘,点明了此石之功用——砚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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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珑山馆砚山)

按照徐世章在“小玲珑山馆砚山”拓片上的题跋所述,此石得于1933年,1938年请传拓名家周希丁为此砚山精心拓片。他非常喜欢这方砚山,溢于言表:“余今坐对研山,缅怀高致,犹觉布衣清韵,千岁不渝。”并且钤有“徐氏濠园珍藏砚山第一”、“马氏玲珑山馆珍藏砚山第一”印款。诗人蔡可权(曾任北洋政府交通部秘书等职)为此方藏石题诗:“嶰谷砚田百千顷,琢石为山真宝藏。芸台老人有题句,古致藻采光缥缃。濠园主人最欣赏,五载以往罗中堂。玲珑山馆今嗣响,卧对丘壑堪徜徉。……”云云,其中提到清代藏书家马曰琯(号嶰谷)作此砚山,著名学者阮元(号芸台)刻铭题诗。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玲珑山馆砚山第二”拓片)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玲珑山馆砚山第二”拓片局部)
此方砚山背部和底部有三处刻铭。年代最早为背部清代乾隆年间藏书家马曰璐(马曰琯之弟,合称“扬州二马”)题刻,有点漫漶不清,其中有“米家研山定弗如”之句。底部有道光年间题刻“呼吸湖光饮山绿。道光元年胡昌龄清玩”,并有“雷塘庵主”印款,当是阮元(号“雷塘庵主”)所题。
胡昌龄,是广东制砚高手,曾经伴侍于阮元身旁,当时爱砚成痴的阮元任两广总督兼粤海关监督,有机会经常到端溪访石,收藏有不少端石砚山,有的至今仍藏于公私藏家。如香港佳士得2018年秋季拍卖会“不凡·宋代美学一千年”专场,曾经推出一方“嘉庆二十五年(1820) 阮元题识绿端石‘临潼秋色’研山”(长63cm),体型硕大,天然子石凿为山岭丘壑,开出砚池,中间深壑可作笔洗,山石表面以浅浮雕刻出林木杂错之态,黄色石皮表现秋叶泛红之景,是十分少见的砚山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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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二十五年(1820) 阮元题识绿端石‘临潼秋色’研山)
砚山背部还有一处阮元题诗:“端溪之石琢为山,阡阡良田在其间。笔耕墨耨期世守,析薪负荷勿偷闲。福儿来羊城省予,适得此研山,乃铭以记之。芸台老人。”记录的是阮元得到此方砚山之后,正好他儿子阮福到广州省亲,故有此刻铭留念。可以想见,此方乾隆年间“扬州二马”遗存的砚山,五六十年后归胡昌龄所得,阮元题刻铭记,也是一段收藏因缘。
“呼吸湖光饮山绿”此句话,出自宋代诗人苏轼的《书林逋诗后》“吴侬生长湖山曲,呼吸湖光饮山绿。不论世外隐君子,佣儿贩妇皆冰玉。”带有赞许西湖隐士林逋梅妻鹤子的高贵品格,移用于此用来赞许“扬州二马”,可谓十分贴切。
“扬州二马”,即清初著名藏书家马曰琯、马曰璐兄弟。他们祖籍安徽祁门,后迁居江都(今扬州),以盐业起家成为巨富。两人俱有诗名,礼贤下士,慷慨好义,名闻四方,一时名流学子均汇集于其门下,如“扬州八怪”有多人曾经寄寓其门下。清代诗人袁枚,曾经将马曰琯比作元代昆山著名文人顾阿瑛,《清史稿·文苑传》还有马曰琯传。
“扬州二马”素有石癖,比如小玲珑山馆,是“扬州二马”的寓居地和藏书楼所在,得名于马曰琯收藏的一方大型玲珑剔透的太湖石,也是一方历史名石。小玲珑山馆在太平天国时毁于兵火,直到2016年1月才移地重建而成,也是扬州东关历史文化旅游区的重要景点,包括看山楼、藤花庵、丛书楼、觅句廊、透风透月两明轩、红药阶、石屋、清响阁、浇药井、梅寮等十二景。其中,“小玲珑”残石尚存于看山楼之中。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扬州东关街重建小玲珑山馆外景)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小玲珑山馆丛书楼)
“小玲珑”残石为太湖石,高约二米,周身残破多处,虽有几处孔洞,但也毫无珍奇可言,只是上面的题刻还清晰可辨,彰显出其不凡的身价,其中上部留有篆书“玉山高并”(杜甫《九日蓝田崔氏庄》有“玉山高并两峰寒”之句),以及楷书“小玲珑山馆马氏清供”和“玲珑山馆”印款字样。建国后,这方残石曾经被有识之士置于史公祠(当时的扬州博物馆)“留云”小院之中,小玲珑山馆重建之后才移至新址。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清代小玲珑山馆遗石局部)
“小玲珑山馆砚山”,为端溪石所制作,不同于一般砚山。所谓砚山,是取自然平底、峰峦起伏而又有天然砚池(也有加工的)的天然奇石——明代鉴赏家高濂《遵生八笺》(卷15)提到“大率研山之石以灵璧、应(英)石为佳”,作为砚台的别支。砚山相传是五代十国南唐李后主创制的——北宋米芾《研山铭》附图“宝晋斋研山”据传就是李后主遗物。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北宋米芾《研山铭》附图“宝晋斋研山图”)
李后主虽然是个亡国之君,但才华横溢,工书善画,他潜心文房器玩制作收藏,所谓“文房四宝”的品牌就是由此发端。砚山的出现,既是李后主不遗余力于文房器玩搜求的必然结果,也是魏晋以来(特别是唐代)奇石搜玩之风发展的一种表征。
众所周知,唐代乃至以前赏玩奇石的主要对象是园林峰石,赏玩案几供石从宋代开始才蔚然成风,而唐宋之间所出现的“研山”正好是由其间的一个重要过渡形式:一方面,它将玩石的对象由庭院转移到案几,另一方面又将玩石列入了文房器玩范围,以后奇石一项便厕身于文玩之列。所以说,砚山在赏石文化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不过,早期的砚山似乎更看重其赏玩功能,而忽略其实用功能——有的甚至不再讲究有砚池了。因为像灵璧石、英石一类质地较硬的奇石,大都下墨而并不发墨。砚山,成为了山形景观石的代名词。

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明代林有麟《素园石谱》图绘将乐石砚山)

回到这方“小玲珑山馆砚山”,虽然形状和纹饰都为加工过的,而且既然是端溪石,毕竟还有实用功能,但却是取样于自然天成的砚山,也是一种山林之思和返璞归真。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上海金融报):谈石说艺|端溪之石琢为山,名家藏古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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