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赏石的收益,不仅仅是阅尽天下美石,更能结交意想不到的朋友。以石结缘的好友印寂,实属赏石异人,眼光独特,审美不俗,常常搜奇猎异,屡有佳获,令我耳目一新。由于志趣相投,常于第一时间获赏他的藏品,近日得了两枚精品,着实另类,另类到几乎可以欺骗我们的眼睛。
其一为玛瑙山子,皮色土黄,天然平底,规则的山峰,柱列齐整,高低错落间,堆垒了大大小小的峰云,若突起云端的莲花峰,一朵朵,一层层,纹理色泽皆近于枯木。简直就是檩椽柱梁之类的老材,经风雨剥蚀后的端部,被整齐切割,所余的末端,犬牙交错的木头茬儿,丝丝密布的木纹,交代的干干净净。远观就是一百年伐桩,古拙静气,近看则峰林耸峙,层峦叠嶂,仿佛可以梯之登云。
另一枚是一片小小的戈壁沙漠漆板,径不盈握,但如人工锯截一样规矩,形制如木片,色泽橙红,好似老红木。最奇特的就是表面的锯痕清晰可辨。仿佛是木工坊里随处可见的下料粗坯,尚未精工打磨,但形制已显,可谓天雕奇材。
二石状类木材,几可乱真,先后入藏一人之手,可谓奇缘。缘起之处,当然是印寂独特审美体验所致。奇石皆天然审美客体,若离开人的审美趣味,恐怕修桥铺路尚嫌其差。一旦加以形色的联想与想象,则幻化成赏者心中的形象,生动起来,所以这两枚木石,其实是印寂内心种出来的善果,是心海的映像。
我嫉妒他的石运,常问他为何屡屡得宝,更诘之为何一眼成木,他避而不答,却谈起这两枚木石的因缘,原来是可以追溯远古的。洪荒时代,人类远祖所利用的工具,无外乎木石之类的身边物件儿,顺手砍砸剥削,便成了揖别猿猱的工具,所谓劳动由此产生。历史学者也推测过,在石器时代前肯定存在木器、皮革等时代,不过随岁月腐朽淹没罢了。这些工具体现了人的加工能力,打制的粗粝,研磨的精细,是人类智慧提升的体现,这一提升便耗费了成千上万年,人在切磋琢磨木与石,而这一过程中,自然又何尝不在磨砺人呢。
于是又回归到,他的赏石观念,一石成器,是他的独特审美理念,表达了一种审美高度。何谓成器,我理解主要有两点,一是天然的形、色、纹等完美无缺,赏心悦目,二是其意象契合赏者的追求,也就是审美趣味。这样的美石当然稀罕,可一旦入手,则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身了,原因就是他能与受众的审美产生共鸣。一石在案,便能引领你的思维,直击灵魂深处。且其魅力所在,往往不仅局限于石头本身的造型,而是激发赏者对人生与社会的思考。
面对这玛瑙山子,我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山势陡峻,景观独特,而是老木经霜,剥离枯朽,斧斤斫截,由原木变为栋梁的过程。由石到木,再由木化石,虽不可臆测其成因,但他所经历的沧桑,已然斑驳在目,这便是岁月磨砺之美,是人工雕饰造型,盘摩把玩的包浆,所不可替代的天雕之美,是天人感应的审美灵感,是内心对造化神工的敬畏。
而静对那枚小小的戈壁木片,仿佛面对古典家具的残件,抑或是文房书案的镇尺书压,历经前世匠心良工,百代传承,方入我手,感受到的不再仅仅是冷冰冰的石头,似乎有了人文的温度。令人怀想前世繁华与今生寂寞的流转。人生不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切磋琢磨中周而复始的前行吗。
二石成木,二木化石,还是二石肖木,这似乎不重要了,印寂的石缘深厚,也绝非我一两句话便能探其就里的。但有这二木石以及众多藏石的熏染,我仿佛领略到许多石头以外的东西,那是饱经荣辱的人生历练所凝结的感悟,是红尘喧嚣背后寄托心灵慰藉的净土。我似乎无须去深究其理,更无法复制其神,不过有了印寂这个好友,有赏石平台在,有我们深夜交心的时刻在,这二木所营造的情缘就深藏于心,发端于笔,会意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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