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名石,特别是曾经有著录图绘的古代供石,其名气最大者莫过于北宋米芾的灵璧石“宝晋斋研山”。“宝晋斋研山”之后,如果说要再找一方与此相埒的名石,莫过于米芾的后人——明代书画家米万钟的灵璧石“岩壑奇姿”(画家吴彬画石,文学家龙膺题名“非非石”),后者不但石头形质更胜一筹,而且十面入画,处处是景,堪称古今赏石之奇观,也是古代画石的巅峰之作。
明代吴彬《岩壑奇姿》长卷
正在美国洛杉矶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吴彬:十面灵璧图”特展,为期半年,将于6月24日闭幕。博物馆为一幅古代绘画举办特展,这也是极为罕见的,反映出这幅古画的不同凡响之处。这幅画所表现的,正是比起“宝晋斋研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灵璧石“岩壑奇姿”。按照当时为此画作跋的明代史学家李维桢所言:“此图较老颠(指米芾)所珍当胜之倍蓰,山灵地脉不知几千百年,幻此神物,大是人间奇事。”
美国洛杉矶艺术博物馆“吴彬:十面灵璧图”特展场景
“吴彬:十面灵璧图”特展一景
记得在2017年3月25日,笔者曾在“石界”公众号刊发了一篇《十面灵璧叹奇姿》,介绍了美国纽约以限量珍藏版形式印发的一部艺术史诗巨作——《岩壑奇姿》,即明代画家吴彬的画石长卷《岩壑奇姿》。这幅画1989年12月在纽约苏富比以121万美元高价成交,创造了中国古代绘画拍卖的最高纪录。据说,买家为纽约的一位著名古董商。不过,这位藏家一直不见庐山真面目,据说已经去世了,家族还在收藏着。笔者注意到,刚刚落幕的北京保利春拍会上,有数件古代瓷器重器高价落槌,如元青花缠枝“福禄万代”大葫芦瓶(亚历山大瓶)、清乾隆御制洋彩胭脂红地轧道西洋花卉纹腰圆水盂连盖等,均以千万元以上成交,其曾经是“北美十面灵璧山居”收藏过的,我揣测这位所谓的“北美十面灵璧山居”主人,正是明代吴彬《岩壑奇姿》的拥有者,因为这幅画有一个另外名称:《十面灵璧图》。由此来看,这位藏家也是一位资深的中国古代瓷器收藏家。
清乾隆御制洋彩胭脂红地轧道西洋花卉纹腰圆水盂连盖2990万元成交
据美籍华人“文人石”收藏家胡可敏女士相告,《岩壑奇姿》最早1997年在哈佛大学美术馆就已经展览过。据笔者了解,此画1999年在芝加哥艺术博物馆、2000年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相继展览过,此次展览至少是第四次了。有意思的是,这几次展览都有美国著名“文人石”收藏家理查德·罗森布鲁姆的“文人石”参展。也许,正是因为藏家看到此幅画作受到了广泛关注,才下决心将其原样复制印刷出版(仅三百册),以广为传播。
明代吴彬《岩壑奇姿》落款处
《岩壑奇姿》长卷(945×55cm),吴彬运用了唐代画家孙位画火的手法,详尽描摹了这方奇石的十个观赏面,筋脉勾连,宛如升腾的火焰,极富动感。结构奇崛,笔触细腻,线条诡异,细节毕现,堪称画石之绝唱;米万钟则在每幅画后面都有详尽的题跋描述,小字行书娓娓道来其精彩之处,如第八图题识:“此从石后左侧观也。从前观则右峰大而蔽左,从后观则左峰大而蔽右,前所云分而为十二峰者,此止见六峰焉。盖别一形胜矣。乃其亏蔽补缀,或上欹而下直,或左退而右避,匀趁如安顿摆列者,又人所思忆不到者也。”纵观此石,“可案可几,可置咫尺,可随千里……光如鉴,铿如玉,黝如石墨。”(明代鉴赏家陈继儒画后题跋),董其昌称之为“具五行之秀”。据米万钟跋记,此石高一尺九寸五分(约合64厘米),宽二尺一寸三分(约合70厘米),厚一尺一寸七分(约合39厘米),比例和谐,大小九个峰头,前中峰山巅的白色筋脉“宛如华峰冻泉,峨眉古雪”,而且各座山峰“各具一响,扣则八音迭奏”,极为罕见。最奇特的是,石头虽然面面出景,底部却是自然平整的天底。画后有包括董其昌、陈继儒、李维桢、叶向高等众多书画名家题跋,引首处分别由书法家邢侗与黄汝亨题写“岩壑奇姿”与“五岳片云”。
明代吴彬《岩壑奇姿》第八图
不过,关于此画和此石尚有一些未解之谜。比如,很多观者以为,按照吴彬所绘和米万钟所述的特征来看,这块石头极可能是英石,因为即使在今天,灵璧石也绝对出不了此种造型和纹理,尤其是缜密如发丝的肌理。而且,从米万钟的描述来看,他也没有明确是什么石种。但是,笔者看到的几处题跋中,确实有灵璧石的明确记载。如当时松江著名鉴赏家陈继儒写道:“米元章相石法,曰秀、曰皱、曰瘦、曰透。今仲诏所藏灵璧,更有出四法外者。”曾任翰林院编修的李维桢,在跋中写道:“仲诏(米万钟,字仲诏)石实灵璧产,谛视愈久愈令人生趣。”云云,并称此石较之当初米芾所得李后主之砚山不知要好过多少倍。
明代吴彬《岩壑奇姿》细部之一
明代吴彬《岩壑奇姿》细部之二
明代吴彬《岩壑奇姿》细部之三
如果说,远在千里之外的松江陈继儒当时有可能并未见到此石的话,那么在京任官的李维桢应该是亲眼见过此石的,他在题跋中提到:“余尝与同志观石舟中,恨无能如有力者负之而走。已见此图,又恨不能如宗少文画置之壁间。”所谓观石舟中,有可能是指在米万钟京城的私家园林湛园(今西长安街一带)之“书画船”上。米万钟所藏的大量奇石,都存放于其湛园里的“古云山房”中,这方奇石,无疑是其中的翘楚,李维桢跋语中称米万钟“晚得此石,遂为冠首。”所谓宗少文画,是指南朝宋代画家宗炳(字少文),曾将游历所见景物绘于居室之壁,“澄怀观道,卧以游之”。
值得一提的是,李维桢在题跋中提到,米芾《研山铭》附“宝晋斋研山图”,原为元代画家吴镇所作,也是一段极为重要的史料。现存米芾《研山铭》附“宝晋斋研山图”,都认为是后人所摹,但其作者不详,于此似可得到旁证(有待细考)。
米芾《研山铭》附“宝晋斋研山图”
有意思的是,董其昌在跋中有如此描述:“余与仲诏称同好。余好画,仲诏亦好画。余好隐,仲诏亦好隐。仲诏好石而余独不好石。”晚明画坛,有“南董北米”之称,董其昌与米万钟齐名。当时,大凡文人画家皆有石癖,唯有董其昌,似乎未见其有藏石之记载,而且也未见其有画石之作,从这段题跋中,可以得到确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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