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狗迎春，戊戌话石宠

瑞兽轮回万象新

戊戌丁酉待迎春

红皮老皱憨拙古

欲旺祥年精气神

戊戌年将至，以狗为主题的肖形动物石，渐成热议。狗于六畜之中，颇为独特。作为最早被人驯化的家畜之一，其来历颇具传奇色彩，是男人还是女人将野狼养育成家狗，至今仍然是专家争论的话题。但有一点确定，其由狼驯化，且以忠诚著称。在中国的传统语境中，狗的形象非常丰富，既可以是创世神话中的盘瓠，一说伏羲即为他的化身。也可以是天上的星宿——娄金狗。当然流传最广的还是许多忠心守业的传说，义犬救主、义犬伸冤、义犬报恩等传奇故事屡屡见诸文学作品与民间传说。然而也有鸡鸣狗盗之类的轻蔑贬损之词与之相关。这大约与狗是六畜中唯一具有攻击性的动物有关吧，毕竟远祖的野性尚存。当今社会，生活富足，往昔司晨守夜之类的功能早已失去用场，虽有导盲犬、缉毒犬之类，但常见的还是以宠物视之。

年宵将近，家犬为宠，一声旺旺，颇有祝福新岁的喜气。而石中之犬，虽不能吠，却也妙趣横生。以石为宠，虽少活泼跃动，却也省去铲屎官的烦恼，目之成形，映心成趣，尽得把玩扪搎之乐。

家犬也好，牛羊也罢，十二生肖恐怕是赏石入门的形象首选。年少气盛时，对有人将赏石题材归结为古人绘画题材的翻版——人物花鸟山水舟车宫室之类，颇不以为然，以为赏石包罗万千，题材品类之盛，可以天马行空，不计其数。然而入门日久，渐觉其所言不虚。许多人赏石多从象形动物入手，十二生肖占据了主要题材。这类动物题材的欣赏，也如同生肖狗一样，毁誉参半。一方面动物石容易有生动形象之美，喜闻乐见，但也易毁于流俗之滥，故许多人认为山水石比动物石更高大尚，其实山水也是象形一类，不过品类不同。另一方面，由于审美趣味不同，动物石本身也确有高下之分。

形似神似是区分动物石优劣的分野之一，窃以为神似胜于形似，倒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真正形似的动物石太少了，四肢躯干完备，能认出物种，已属不易，五官面目精准，则难上加难，如若形态五官皆备，则要么是天价神品，要么是所谓“工艺品”。神似的动物石，可以领略动物天生灵性、憨态意趣，至于那缺失的细节之处，我们心中的形象可以自发脑补，甚至可以，越看越像，这是多数玩石人的体验。这并不是说我们自负，从接受美学的角度看，一部艺术作品，作者只是完成了一部分，其艺术形象要与欣赏者的审美经验相结合，在受众的心中重新完善再现出艺术形象，才是一个完美的过程。所以欣赏者对于动物石的自我完善是必不可少的，当然这要以形神兼备的石头，至少是神似的石头为前提，加上我们的想象空间，一只只活灵活现的案头宠物，便可以旺旺旺地撩拨赏石之心趣了。

十二生肖尚有轮回次第，是要排座次的，赏动物石，本身就象征意义来说，也有高下之分。提起龙虎精神，往往比蛇鼠一家感觉上档次，人的社会认知使然。从传统艺术审美的角度看，有一类动物可以超越自然属性，优于各位生肖大佬，而稳居动物赏石的榜首，那就是古兽或曰瑞兽。他们是一类统称，不是哪一种哪一只动物，而是自古至今一个介于人神之间的大家族。他们曾经徜徉于山海经的册页里，端坐于庑殿脊顶之上，栖身于鼎彝珍玩之中，盘桓于笔墨书案之间。

古兽，非人非兽，羽翼爪牙来自凡间，但一经组合，便神异非常。宗族繁衍，品类繁盛，神采飞扬之势，往往各异。商周饕餮，汉画飞廉，六朝天禄，唐镜海兽，宋玉螭虎，其造型或狞厉张扬，或憨顽古拙，或自然生动，或温婉细腻，都是时代审美理想最好的佐证。古人为何欣赏古兽，最早可能源于巫蛊崇拜的神秘力量，原始野性与家畜驯服同在，古拙与灵性合体。对之可以遥想上古传说的伟大与神秘，也可品味案头清供的灵巧气质。古兽造型融入了各个时代的审美元素，品味之后可以追溯春秋霸业，秦汉一统，六朝的动荡，唐的盛世，宋的温婉。甚至嵇康的不羁，阮籍的猖狂，徽宗的艮岳遗风都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到呼应回响。历代造型的交融与叠加，丰富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加之文房气脉的滋养，而今古兽的形象可谓超凡脱俗，是自然与人文之美的完美结合。

古兽造型借鉴到赏石，既可以阐扬动物石神态之妙，又可以弥补动物造型的冗余或缺失。同时可以赋予动物石更多的人文内涵。具象而言，可以将龙生九种一一对应，各赋其名；笼统而言则可视为，带钩、印纽、玉璧、瓦当等器玩之饰件。如此生发，可以避免鸡犬猴马的单调命名，又可摆脱忠犬守业的题材泛滥，将更多的人文内涵赋予赏石，从而真正让他成为“活的”艺术品。

以古兽赏石，书卷功夫是不能少的，自《诗经》、《山海经》以来，乃至《太平广记》、《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各类有关神灵异兽的记载可谓汗牛充栋，足可以编纂古兽百科了。只要有心品味，搜奇猎异之趣，不可限量。

诚然，审美主体的情趣各异，以十二生肖庆年是我们的传统，以星座血型来对号入座是西方的意趣，如何品赏并无法规，所谓审美无定式，悦心而已。过年正是这样一个大家共聚的赏心乐事，愿这只憨态可掬的石宠，将承自远古的祝福带给大家，开心赏石，旺年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