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天砚寿千秋

近日，由上海韩天衡文化艺术基金会、上海韩天衡美术馆举办的“兰室长物——历代文房具特展”在嘉定韩天衡美术馆开幕，展览汇聚了包括韩天衡在内的十位海上著名藏家的近600件展品，年代跨越超过千年，以文房器玩为主，系统地呈现古代文人生活的精致与讲究，彰显文人墨客的修为与修养。

“兰室长物——历代文房具特展”内景

大湾石“文房之宝“（枕石斋藏）

韩天衡为沪上著名书画篆刻家，其收藏宏富。2011年2月14日，韩天衡将自己创作、珍藏的1136件艺术珍品捐赠给嘉定区人民政府。2013年10月24日，韩天衡美术馆正式开馆，陈列的主要即是韩先生捐献的作品和藏品。其中，包括韩先生所藏佳砚约150方。

韩天衡美术馆内景

韩天衡美术馆外景

韩先生所藏砚台，其中有不少来自东瀛，早在1990年代初期，韩先生就已经在日本的街头巷尾寻觅古砚了。韩先生曾经表示：“日本集聚了最多来自中国的佳砚。几百年来流出的佳砚何止千万计……。在日本，无论是街头古肆，还是书家斋馆，能见到的好砚是远胜于国内的。”如此次特展展出的一方“韩天衡铭赤壁天成砚”，就是1998年的冬天购自东京的一家古玩铺。

“韩天衡铭赤壁天成砚”

“韩天衡铭赤壁天成砚”题刻累累

这是一方很特殊的砚台，由一方自然断裂的石头（对石）组成，合则为盒，分则为砚，并非砚石，而是奇石，质地似乎含铁质成分较多，黝黑有光泽，呈多面体，棱角分明，类似贵州的古铜石。韩先生得到此天成砚之后，极其珍爱，在其八个面上分别题刻“赤壁”、“雪崖”、“惊涛拍岸”、“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天衡喜欢”、“金玉不换”、“寿千秋”、“石魂”等，刻有“是研当赠苏学士”字样，韩先生并有《赤壁砚全形拓》，题眉即为“叹苏髯未见”。可见，他把此天成砚形象视为东坡的《赤壁赋》中的赤壁，如果苏轼九泉有知，当会心一笑。

《赤壁砚全形拓》

《赤壁砚全形拓》题铭甚多

以奇石作砚，古已有之。有意思的是，苏东坡可能是最早或者说是最著名的一位。苏东坡爱砚成癖历来有名，他的“我生无田食破砚”诗句（《次韵孔毅父久旱已而甚雨·其一》）为文人墨客所耳熟能详。苏东坡爱砚之故事，曾经与陶渊明爱菊、周敦颐爱莲、林和靖爱梅等并列为古代高士“四爱图”而闻名。苏东坡曾经借得米芾所藏紫金石砚（产于安徽寿春紫金山，亦称寿春石砚），因为十分喜欢，嘱其子入棺时随葬，也是一段佳话。米芾作有著名行书“紫金研帖”，言之甚详：“苏子瞻携吾紫金研去，嘱其子入棺。吾今得之，不以敛。传世之物，岂可与清净圆明本来妙觉真常之性同去住哉！”

米芾行书“紫金研帖”

苏轼所作砚铭传世近三十首，几占其所撰全部铭文近一半，其中有一篇《天石砚铭并序》，讲的是其12岁时在与伙伴做游戏时，发现一块奇异的石头，形状像鱼，石肤温润，呈浅绿色，表面有点点银星色花纹，敲之声音铿锵悦耳。他试着拿它作砚用，居然很发墨，可惜没有储水的地方。苏轼父亲告诉他：这是一方天砚啊!凡是石材好的砚台，不在乎外形如何。把这块砚台送给了苏轼，说这是你将来文章发达的祥瑞之徵。于是，苏轼把它当成宝贝，并作铭记之。后来，此方天砚一直陪伴在苏东坡身边，最后苏东坡在贬官途中将这方天砚传给了儿子苏迨和苏过。以后，宋人《端溪砚谱》在介绍砚的形制时有“天研”之名：“东坡尝得石，不加斧凿以为研，后人寻岩石自然平整者效之。”这指的就是子石类的随形砚。后世制砚者多有取子石做砚者，甚至玩奇石者也有喜欢天砚者，应该就是这种遗风。

天作之砚，多以砚石之子石为之，取其不加雕琢，也是一种取法自然。也有以天然奇石为之，虽然并不发墨（砚石成分多为泥质变质岩，硬度在3.5-4度之间，奇石一般都在5度左右），有的也下墨，而且不易损坏，寿比千秋。天然奇石作砚虽然时有所见，作为文物的却极为少见。笔者有幸见到过一方安徽博物院收藏的“清·天然石子砚”。

安徽博物院藏“清·天然石子砚”

《锋芒都尽墨无声——安徽博物院藏砚台精品展》内景

2015年12月，由无锡博物院和安徽博物院主办，歙县博物馆协办的《锋芒都尽墨无声——安徽博物院藏砚台精品展》在无锡博物院展出，笔者凑巧去看了那次展览，其中展出的一方安徽博物院收藏的“清·天然石子砚”，就是一方水冲奇石，墨黑色的底色，四周有一圈泥金色纹理围绕，其中纹理隐约朦胧，平整圆滑，没有墨堂，看样子颇似黄河石（记得有一年，我在兰州奇石市场上，也觅得过一方形似砚台的黄河石）。砚盒为红木所制，盒盖有楷书刻铭，据砚盒盖上的刻铭，应为晚清甘肃兰山道尹孔宪廷（安徽合肥人）赠送给其亲家——诗人、书法家、史志学家、收藏家许承尧（安徽歙县人）的。我猜测这是孔宪廷在甘肃任上所觅得的黄河奇石，因为形同砚台，觉得很奇特，想到了儿女亲家是书画、收藏家，便制盒刻铭以博一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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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俞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