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金农有石癖

荣宝斋（上海）2017年春拍会预展现场

荣宝斋（上海）2017年春拍会拍卖现场（茅雅蓓摄）

今年沪上艺术品春拍会收官之场——荣宝斋（上海）2017年春拍会日前圆满落槌，总成交额1.21亿元（成交率81.59%）。其中，清代“扬州八怪”之一金农的《诗书画三绝卷》以1299.5万元成交，成为“标王”。

金农《诗书画三绝卷》预展现场

金农，字寿门、司农、吉金，号冬心先生、稽留山民、曲江外史、昔耶居士、寿道士等，钱塘（杭州）人（书画常落款“杭郡金农”），布衣终身。晚年寓居扬州，卖书画自给，在诗、书、画以及琴曲、鉴赏、收藏方面都堪称大家，声望居于“扬州八怪”之首。书法兼有楷、隶体势，时称“漆书”。中年以后工画，善用淡墨干笔作花卉小品，尤工画梅，传世作品数量不多。

金农《诗书画三绝卷》画梅

此次上拍的金农《诗书画三绝卷》，是画家难得一见的诗书画合璧长卷（31.5×590cm），落款有“乾隆庚辰（1760年）仲春，客邗上（指扬州），寓秋玉斋中，主人出长卷属予随意点笔，以供案头展玩”云云（那年金农有诗题及：“东家亭上花开落，西舍池头月缺圆。酒不招人山隔面，扬州何苦住年年。”可证作画时金农确实寓居扬州），是画家73岁时画给当时扬州著名藏书家小玲珑山馆主人（室名秋玉斋）马曰琯、马曰璐兄弟（又称“扬州二马”）的精心之作。当时，“扬州二马”以盐业致富，好古嗜学，爱交文友，引得四方名士纷纷来游，“扬州八怪”中的金农、高翔、汪士慎、郑燮、高凤翰等都与之交谊很深，有的还常居于小玲珑山馆。值得一提的是，“扬州二马”不但富藏书，还有石癖。（参见笔者《扬州有石“小玲珑”》一文，石界微信公众号2017年3月4日）

金农《诗书画三绝卷》题跋

小玲珑山馆遗石，今存扬州东关街重建小玲珑山馆看山楼

扬州东关街重建小玲珑山馆内景

也许是迎合小玲珑山馆主人的癖好，金农的这幅《诗书画三绝卷》中也有奇石的图绘，并有一段有关米芾玩石的题跋，似乎是综合了有关笔记的集成，特别是述及米芾所拜之石相貌，“中有七十二小峰，皆有晋唐诸名贤铭款”，也是未有所闻，可备一考。移录于此：

“米元章守涟水，蓄灵璧石最富，终日爱玩，至忘寝食。后于溪中得一怪石，森然欲攫人，状如奇鬼，峰峦插天，洵异宝也。中有七十二小峰，皆有晋唐诸名贤铭款，如：‘曲洞仙源’‘方洲琼岛’‘蓬瀛海峤’‘蓬莱胜迹’‘莲花峰’‘仙女峰’‘美人簪花峰’‘老人峰’‘清流洞’‘麻姑洞’‘寿星岩’‘谈经岩’‘洗砚池’‘濯足池’‘碧浪池’‘迎仙岩’‘独鹤峰’，诸名不能备述。傍有异花，色白香清；又有小竹，亦潇洒有致。米一见欣然曰：‘吾欲见石兄久矣。’命置于中堂，即具朝服而拜之，随歌曰：‘呼钱作兄真可怜，呼石作兄毋乃贤。望尘下拜良可笑，望石下拜不同调。’大吏恐米好石废事，乃往责之曰：‘朝廷以千里付公，那得终日弄石，不理政事。’米乃出一石，示之曰：‘如此石，安得不爱？’大吏不顾，如是者再。最后米袖出一石，峰峦嵌空，极天工人绝之巧。大吏曰：‘非独公爱，我亦爱也。’就米手攫之，登车而去。”

金农《诗书画三绝卷》画石

金农《诗书画三绝卷》画石题跋

金农喜好藏砚赏石，莳养菖蒲，在一些书画题跋上留有其玩石的经历。曾经看到过他的一副“漆书”对联：“手弄石上月；口吟沧浪辞。” （中国嘉德2012春季拍卖会“扬州画派”专场上以120万元成交），其实是讲宋代诗人欧阳修的赏石故事。庆历七年(1047年)，欧阳修友人虢州刺史张景山贬官南下路过滁州，带赠给他一块当地产的带有月亮图案的“紫石”——虢石。欧阳修非常喜爱这块石头，不仅为之作《紫石屏歌》(一称《月石砚屏歌寄子美》）及序，而且请人为其画图，并寄赠诗人苏舜钦（字子美）索诗唱和。之前苏舜钦在苏州筑沧浪亭，就在这年，欧阳修作有《沧浪亭》一诗为之唱和：“子美寄我沧浪吟，邀我共作沧浪篇。沧浪有景不可到，使我东望心悠然。…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只卖四万钱。”……他在诗《序》中记述此石屏之奇：“中有月形，石色紫而月白，月中有树森森然，其文黑而枝叶老劲，虽世之工画者不能为，盖奇物也。”

金农漆书联“手弄石上月；口吟沧浪辞”

金农似乎对于弁山所产玲珑石（太湖石）情有独钟，多次在画作中提到。弁山，又名卞山，在浙江湖州城西北太湖南岸，山上多太湖石。宋代词人叶梦得晚年曾经隐居于弁山石林谷，故号石林居士，著述多以石林为名，如《石林燕语》、《石林词》、《石林诗话》等，《石林燕语》中就记载了米芾拜石的故事。叶梦得也有石癖，在弁山开山取石，收藏甚丰，他还是一位藏书家。叶曾经提到：“好石良是一癖。古今文士，每见于诗咏者未必真好也，真好者正自不能解。”金农应该对于这位前辈非常熟悉，所谓爱屋及乌。76岁那年，他在《墨竹图》题跋中提到：“予游弁山，寻小玲珑石不得，信宿僧寮，僧心印乞写瘦竹一枝，长供佛前。”（此作品曾经上拍于上海道明2011年秋季拍卖会，成交价达1437.5万元。）

金农《墨竹图》题跋

中国嘉德2016年春季拍卖会“大观——中国书画珍品之夜·古代”推出的金农68岁所画《花果册》（十二开），皆水墨写生，各有诗题，曾经高邕、蒋祖诒、张珩、唐云、徐平羽等人收藏，拍得4830万元高价（迄今共上拍三次，前两次分别为北京荣宝2006年秋季书画拍卖会412.5万元，西泠印社五周年庆典暨2009年秋季艺术品拍卖会3976万元），也是迄今金农画作拍卖成交最高纪录。其中有一开是画石的，上有画家题跋：“弁山有叶氏大小玲珑石，双井黄家有烂溪，溪中石皆为艺林所重。余漫意写之，落落然如挹高人面目也。”一则是说叶梦得在弁山搜藏太湖石的故事，一则是说诗人黄庭坚喜好江西修水双井村老家溪流中的水石………

金农《花果册》

金农《花果册》画石

 金农虽然有石癖，只不过传承有序的藏石存世极少见。艺术品拍卖市场上曾经有过金农刻款的石头。如2015年12月香港佳士得秋拍会“出云叠嶂——文人案头赏石”专场，推出了一位日本私人藏家的古代赏石专场拍卖，其中“标王”是一方金农及高凤翰题灵璧赏石（高57cm。估价180－280万港元，成交价220万港元）。此石两面有刻款，一面刻苏轼《十八大阿罗汉颂》之其中第九尊者的末四句颂词：“我作佛事，渊乎妙哉。空山无人，水流花开。金农”款；另一面刻“一块石，奇而透。不能言，不会走。米元章见之下拜，苏东坡见之束手。乙卯凤翰题。”（乙卯，1735年。雍正十三年，时年金农48岁，高凤翰53岁）金农和高凤翰虽有交谊，但其诗文笔记均没有提及过此石和此事，而且金农的题款似乎与石头无关，高凤翰的题款语句俚俗。所以，虽然此方石头包浆古旧，底座也是老座，但还是不能确定为金农或是高凤翰题款之物。

香港佳士得上拍的金农及高凤翰题灵璧赏石

始发于微信公众号：石界

作者：俞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