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 莹：“建筑四杰”说童寯

“觉醒的现代性”展览外景

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正在举办的“觉醒的现代性——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中国第一代建筑师”展览，以具体案例系统性梳理20世纪初期中国现代建筑的崛起与发展，当年负笈求学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我国“第一代建筑师”，包括朱彬、范文照、赵深、杨廷宝、陈植、梁思成、林徽因、童寯等二十余位中国现代建筑学的重要奠基者，为中国现代建筑注入新鲜血液，成为中国现代建筑发展与都市建设的一支主要力量，无论其著述还是所设计的建筑，都泽被后世，影响深远。

“觉醒的现代性”展览内景之一

“觉醒的现代性”展览内景之二

“觉醒的现代性”展览内景之三

如与20世纪同龄人的童寯，1921年在北平清华学校（清华大学前身）学习，与陈植、梁思成等同窗，1925年进入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学习，获硕士学位，1930年回国。他学贯中西、通晓中外，与梁思成、杨廷宝、刘敦桢等一起被誉为近现代“建筑四杰”。值得一提的是，童寯年少时学过绘画（油画），也工诗词，曾经在清华学校举办过个人画展，这在“第一代建筑师”之中也颇为罕见。此次“觉醒的现代性——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中国第一代建筑师”展览，其中有童寯的不少水彩画作，功力不浅。

展览展出的童寯等人水彩画作

展览展出的童寯作品

童寯尤其是对于古典园林建筑研究颇深。此次展览，看到《童寯文集》收入有作者1965年撰写的《石与叠山》一文，其中提到：“山水以文人画为极则，最初发现山石之美者亦文人，文人不独酷爱太湖、灵璧、英石、昆石，且于登涉览胜之际，到处搜觅美石，笔之于书。”云云。其中，首次将太湖石、灵璧石、英石、昆石这四大石种相提并论，或许正是后来“四大名石”（包括顺序排次也相同）的最早出处。

无锡中华赏石园江苏馆展示的古代四大名石

古代四大名石之说，即太湖石、灵璧石、英石、昆石，一直以来为大家所援引，不过出处却不得其详，至少是现代的说法。四大名石，大抵都是符合瘦皱漏透形态和抽象审美特征的，而且早在宋代均有开发，具有悠久的传承历史。其中，太湖石、灵璧石、英石大家应无争议，唯有昆石却似乎十分小众。一则是，昆石产出极少，而且主要流行于江南一带；二则是，昆石不同于上述三种岩石类石种，属于类矿物晶体，而且其外形和结构大都需要优化加工，没有石皮，难出包浆。所以，将昆石与其他三大名石相提并论，说明当事人是生活于江南一带的，或者说至少是熟悉江南风土的。童寯就是这么一位。他出生于东北，留学于美国，主要工作教学经历于沪宁两地，曾在沪组建华盖建筑师事务所，后任南京工学院（东南大学前身）建筑系教授。

童寯三十年代小影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建筑学家1932年到1936年在上海工作期间，只身一人遍访苏、浙、沪60多处古典园林，踏勘、调查、测绘、摄影，并广为收集资料文献，对于传统造园的原则和方法首次作了理论梳理，完成了《江南园林志》一书。这是近代首部用科学方法论述中国古代造园理论的专著，被认为是近代园林研究最有影响的著作。书中分为造园、假山、沿革、现况、杂识等篇章，其中有大量园林的摄影和测绘图纸，后来由于抗战原因，书中收录图照的许多园林已毁于战火，故弥足珍贵，包括上海九果园、也是园、半淞园，昆山半茧园，太仓亦园、半园等。

童寯水彩画《苏州拙政园》

童寯在《江南园林志·杂识》一节中，还首次提出“江南三大名石”之说：“江南名峰，瑞云（峰）之外，尚有绉云峰及玉玲珑。李笠翁云：‘言山石之美者，俱在透、漏、瘦三字。’此三峰者，可各占一字。瑞云峰此通于彼，彼通于此，若有道路可行，‘透’也。玉玲珑四面有眼，‘漏’也。绉云峰孤峙无倚，‘瘦’也。”这三方名石，既集中反映了古典赏石审美的取向，也是明清两代园林置石中的经典名品。

江南三大名石之“瑞云峰”背部（邓培文摄）

童寯对于“江南三大名石”的提炼，沿用了清代园艺家李渔的提法，将透、漏、瘦之赏石标准分解到这三方著名园林置石。李渔在《闲情偶寄》第九卷“居室部”山石中的小山部分中提到：“言山石之美者，俱在透、漏、瘦三字。此通于彼，彼通于此，若有道路可行，所谓透也；石上有眼，四面玲珑，所谓漏也；壁立当空，孤峙无倚，所谓瘦也。”

童寯1964年绘制园林平面图

童寯对于江南古典园林（包括园林置石）的研究和推广，应该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发端，包括影响了我国园林一代宗师陈从周。童寯年长陈从周18岁，陈从周对于江南园林的全面考察研究，始于50年代初。所以，无论年龄还是资历，童寯都是陈从周的前辈，两人也有交游，陈从周尊称其为老辈，他在一则《童寯七律一首》中提到：“老辈建筑师中董寯丈工诗，但不多作，近以诗书扇页见贻，录如后，诚不可多得，洵建筑界可记之掌故也。……”（《梓室余墨》卷五）

童寯1980年发表的《外中分割》，提到了黄金分割原理

从“江南三大名石”到古代“四大名石”，童寯对于江南古典园林和古典赏石的研究和推广，可谓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