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 莹：艮岳遗石何处寻

北宋赏石之盛况，莫过于以宋徽宗的艮岳叠山造园和“花石纲”扰民事件。艮岳在汴京（开封）东北隅，是一座奇石大假山，历时六载而建成，其主峰凤凰山高度有三十米。如今，艮岳早已不复存在，不过，艮岳遗石尚存一些，主要集中在开封等地。

开封龙亭公园有东西两湖

开封龙亭公园，位于开封古城中轴线上，以水域为主，包括东湖（潘家湖）和西湖（杨家湖），水下八至十二米处就是北宋皇城（包括皇宫）的所在地，称之为大内。1981年春，开封市园林部门在龙亭东湖清理湖底淤泥过程中，意外地发现了北宋皇宫遗址的部分遗迹，从而揭开了北宋东京城考古的帷幕。由此，还出土了一些奇石异峰。

开封龙亭公园龙亭大殿气势不凡

开封龙亭公园“宋宫遗石”之一

开封龙亭公园“宋宫遗石”之二

如龙亭公园制高点的龙亭大殿东西两侧的平台上，就分别竖立了两方灵璧古石（百家号文章“河南开封：就连很多本地人也很少知道龙亭大殿上的三件‘宝’”，介绍是太湖石，也是醉了），分别约一米多高，上锐下广，像是小山，色泽黝黑，表面皱襞起伏，沟壑纵横，反面则留有黄色（白色）渍土，俗称“石根”，附于石表，非常坚硬。当地园林部门还在其背部分别凿刻有“宋宫遗石”题字，大致是介绍这个石头是在1994年8月修复龙亭大殿时从地下出土，为花石纲遗物，云云。

“宋宫遗石”背部今人题刻

艮岳遗石其实有两个概念。一则是当时花石纲“选秀”入编但因种种原因未及运输北上的奇石，主要在江南一带，包括一些著名园林置石如苏州“瑞云峰”等，有的也有附会之嫌；一则便是北运至东京开封，装点于艮岳或是皇宫各处的奇石，目前主要留存于开封、北京、济南等地。艮岳遗石多见为太湖石，灵璧石极为罕见，类似“宋宫遗石”带有石根的灵璧石，在出土或是传世的古石中似乎也是极为少见的。

开封龙亭公园“宋宫遗石“背部之石根

关于灵璧石之石根，究竟要不要彻底清除？如今也有很大争议。按照南宋杜绾《云林石谱》的说法，灵璧石“其质为赤泥渍满，土人以铁刃遍刮三两次，既露石色，即以黄蓓帚或竹帚兼磁末刷治清润，扣之铿然有声。石底渍土有不能尽去者，度其顿放，即为向背。”也正是因为灵璧石大多背部有石根，影响了其观赏，所谓“大抵只一两面，或三四面，若四面全者，百无一二。”（《云林石谱》）据宋代庄绰《鸡肋编》载：“上皇（指宋徽宗）始爱灵壁石，既而嫌其止一面，遂远取太湖。……”可见，也是“石根”惹的祸。从这两方“宋宫遗石”可以证实，当时对于“石根”也是抱有宽容的态度，并不要求彻底清除。

开封博物馆”北宋艮岳‘留云峰’太湖石”

在开封博物馆新馆“八朝华章——开封古代文明陈列”，有一方“北宋艮岳‘留云峰’太湖石”置于玻璃立柜之中，石头高约一米开外，上锐下大，风化痕迹明显，左边皱襞深密，右侧稍微平坦，阴刻有篆书“留云峰”，落款行书“史致昌题”。背部则留有明显的加工修治痕迹。

”北宋艮岳‘留云峰’太湖石”之题刻

这方太湖石，原来是1957年开封书画家、收藏家宋问梅先生捐赠给开封市政府的。据记载，此方石头原来是清代道光年间开封彝山书院山长史致昌所藏，留有其题刻，为北宋艮岳遗石，他以艮岳的旧石名称“留云”名之。案《宣和石谱》，收录有艮岳命名的奇石六十五方，又称“宣和六十五石”，其中确有“留云”之称，明代林有麟《素园石谱》也有其图绘，但未必传真。这方艮岳遗石（残石），也未必就是当年艮岳之“留云”石。不过，艮岳遗石留有清代文人题铭和记录，于史可稽，也是极为少见，多少反映了宋代以后文人对于艮岳奇石的一种特别情愫。

其实，早在明代计成《园冶》中，在“选石”篇中就有“花石纲”介绍：“宋‘花石纲’，河南所属，边近山东，随处便有，是运之所遗者。其石巧妙者多，缘陆路颇艰，有好事者，少取块石置园中，生色多矣。”说明当时，艮岳遗石已经为文人士夫所争相探取。如明末重臣袁可立及其子袁枢，曾在其家乡河南睢州别业袁家山收藏了一些艮岳遗石精品。“北宋艮岳‘留云峰’太湖石”，也是这种慕宋好古遗风的体现。

北京北海公园琼华岛上的艮岳石

艮岳遗石以太湖石最为多见，史载当时艮岳残存的大量太湖石被金人运到中都（今北京）筑北海之琼华岛，至今尚存。清乾隆年间，因改修御苑的需要，陆续将部分艮岳太湖石迁运到御花园、宁寿宫和瀛台等地。

北京北海公园琼华岛上的“岳云石”

北京北海公园琼华岛上的“岳云石”乾隆题刻

开封大相国寺“北宋艮岳遗石”（徐孟军摄）

北海公园“琼岛春阴”碑阴，刻有乾隆的七律一首，有“艮岳移来石岌峨，千秋遗迹感怀多”之句。琼华岛引胜亭、涤蔼亭前面各自摆放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奇峭石头，分别置立于水波纹石座上，东为昆仑石，类似石碑规整；西为岳云石，状似驮龟引颈。石上刻字均为乾隆御笔。昆仑石石背刻有乾隆十七年（1752年）御制诗，所谓“摩挲艮岳峰头石，千古兴亡一览中”云云；岳云石上有乾隆御书题刻“岳云”二字，同年御制诗曰：“石来艮岳势嵚崟，千载荆凡默监兹……”均点明了这些太湖石的出处来自于艮岳。今置于开封大相国寺大雄宝殿前后的三块铭以“北宋艮岳遗石”的太湖石，据介绍，也是20世纪60年代自北京故宫御花园中的艮岳遗石运回的。

开封博物馆“北宋礌石”

艮岳遗石如今确切可考者，其实并不多见了，而且多是残石，当时大部分毁于宋金交战之中，不少艮岳奇石还被砸碎充当礌石，剩下的被黄河几次淹城淤没于地下。至今，开封博物馆新馆中，还陈设有被加工成弹丸状的礌石，应该就是艮岳的奇石，让人有“摩挲艮岳峰头石，千古兴亡一览中”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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