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石品赏】崂山古石“小方壶”

2015年12月，上海博物馆举办“吴湖帆书画鉴藏特展”，集中展示了已故海派画家，收藏家吴湖帆的书画，碑拓等收藏精品力作。其中，有一方古石及其配画首次合璧展示，十分引人注目。这大概也是国家级的博物馆首次展出古代赏石。上海书画出版社为此出版有《吴湖帆书画鉴藏特集》，一并收录了石与画。

“吴湖帆书画鉴藏特展”场景

“吴湖帆书画鉴藏特展”崂山古石及画作首次合璧展示

此方古石为崂山绿石，石头宽22.2厘米，高19.8厘米。造型如同方岳，端庄凝重，棱角分明，十分大气。色泽如黛似翠，黝而有光，石质细密润泽。上有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的高凤翰（号南村，南阜）刻款篆书“小方壶”以及草书“丙寅秋，南阜左手制”字样。

崂山古石“小方壶”

方壶一名方丈，是传说中东海神山名。此石名之小方壶，可能既表示来自东海，小中见大，又寓有隐逸幽居之意。老红木两托底座，上座题刻：“宋坑小方壶石。南阜旧藏小方壶石，浓翠欲滴，宋坑中奇品也。镜塘兄获之，为数青草堂益友。辛卯冬吴湖帆题（倩庵）”。这是1951年海派画家、鉴赏家吴湖帆所题款，镜塘即指钱镜塘，著名书画收藏家，也有画名，数青草堂是他的藏斋名。

此石原为钱镜塘收藏，钱镜塘在请好友吴湖帆为此石底座题款之外，同时还请画家命题作画，为石写真，即“写小方壶石像轴”。此画纸本设色，纵62.5厘米、横39.8厘米，工笔带写，青绿设色，高凤翰题铭依样摹写，气韵苍古浑厚。这是吴湖帆极为少见的画石写实之作。题款为：“宋坑小方壶石。镜塘道兄珍藏属为写象，辛卯冬至吴湖帆题记”。画家并仿南宋词人姜夔的《小重山令•赋潭州红梅》韵脚填词一阕，写于画上，表明对于此石的珍爱：“瑶岛蓬莱玉碎时。身轻浮碧海，浪漪漪。女娲当日可曾知？青天外，长袖卷云归。梦醒是耶非。方壶虽小小，却依依。绿阴环翠有莺啼。神仙窟，应满护花枝。”

“小方壶”展示现场

大概在60年代初，钱镜塘家中有些变故，急需用钱，便把收藏的一些文玩杂件包括这块石头拿到广东路古玩市场求售，被李研吾所获。李研吾是山东莱西人，南下老干部，曾任上海市委党校秘书长、市委常委等职，喜欢收藏，特别是文砚书画，室名“研朴堂”，2008年杭州西泠印社拍卖公司秋季艺术品拍卖会首推“中国首届历代供石专场”，其中就有“研朴堂藏石”专题。

再后来，文革结束后，钱镜塘将抄家归还的这幅吴湖帆“宋坑小方壶石”画转给了老干部收藏家王一平。王一平是山东荣成人，也是一位经历过南征北战的老干部，曾任上海市副市长、政协主席、上海市委书记等职。他对书画情有独钟，收藏以古代书画居多，特别是注重收藏山东胶州籍书画家的作品，尤其是高凤翰的藏品。

李研吾和王一平既是同籍，交情不菲，李研吾知道王一平得了吴湖帆的画，便将“小方壶”石送给王一平“合璧”，王一平也回赠了一方清代名人砚台。王一平对此方古石十分珍爱，藏室曾取名“小方壶石室”，并在吴湖帆画上钤有“相逢有味是偷闲”等印。1980年时，他还请好友画家、鉴赏家谢稚柳先生在画上题跋：“此小方壶石，盖出于东海水中，清高南阜取以制为珍玩者。其纪年为丙寅，实乾隆十一年（公元1746年），时南阜年六十有四，距其卒仅两年耳。予少时尝游华山，犹忆过青柯坪，前行有小上方山，此石乃与之具体而微，亦奇也。……”

原来吴湖帆似乎并没有弄清楚这是什么石种，所谓宋坑，一般是指端砚名坑，因北宋时发现故名；灵璧石也有宋坑之说，不过也是指宋代开发的旧坑石头。至于崂山绿石，并无宋坑一说，其开发晚至明清两代。谢稚柳则明确指出，此石“出于东海水中”，说明也是行家里手。崂山石确实产于青岛崂山东麓仰口湾海中。不过，《吴湖帆书画鉴藏特集》著录者在说明该石头质地时，称为石英砂岩类，其实崂山绿石主要矿物成份为绿泥石、镁铁硅盐，一般定名为蛇纹玉或是鲍纹玉。

据李研吾儿子回忆，美国已故著名“文人石”收藏家理查德•罗森布鲁姆（RichardRosenblum）1993年曾来沪探寻古石，在他引荐下见到了“小方壶”石和画，罗森布鲁姆非常喜欢，甚至要行跪拜礼。后来，罗森布鲁姆把“小方壶”石、画照片发表在其英文版藏石研究著作《WorldsWithin Worlds》（《世界中的世界》，1997年哈佛大学美术博物馆出版）之中。他在介绍他收藏的一方崂山绿石的时候，称由于高凤翰对于此类石种颇有研究，所以又称“高凤翰石”。

《Worlds  Within  Worlds》（《世界中的世界》）书影

2000年初，王一平将一批书画收藏包括此方古石和画一并捐赠于上海博物馆。2015年末，此方古石及画得以＂合璧＂重见天日。

高凤翰（1683-1749），不但是书画篆刻家，也有石癖。他不但藏石，而且画石，是清代赏石史上一位主要人物，传世有不少崂山古石留有“高凤翰”刻铭，但极少见有纪年款的。无论印石、砚石还是奇石，他都有不同凡俗的见解，是“扬州八怪”中爱石成癖、玩石有道的一位。不过，这方古石是否就是高凤翰曾经收藏过的，似乎还缺乏直接物证。但不管怎样，这方古石，留有现代几位著名收藏家、画家的收藏鉴赏纪录，传承清晰，极为罕见，堪称名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