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敬敷：从潦河石到陈炉石的受热捧看审美趣味的变化（一）

当江西的潦河石还在笑傲江湖时，不经意间陕西的陈炉石又横空出世，势头似乎更加迅猛！是什么缘由让这两种黑色浮雕状的图纹石在很短的时间内受到石界人士追捧？有无规律可循？由此可能预测下一轮叫好石种的趋向吗？本文试图作出解读，并以此求教于石界同仁。

赏石趣味向传统文化回归

由潦河石、陈炉石极受好石者青睐的事实中，我们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赏石的审美趣味在向传统文化回归，这里至少有以下三个方面：

• 黑与白是我国传统文化的哲学印记

传说神农氏教民稼穑，中国自唐尧以来是一个以农耕文化为基础的社会，在庄子描绘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耕实践中，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更迭，在先民的心中产生了事物皆在变化之中的最早的“易”的思想。而黑与白的对立与转化，启示了阴与阳对立统一哲学观念的萌生。

 井田时代 张林峰藏

古代先哲们善于从个别中把握一般，这便是《易传》中所说的“观物取象”，正如“一叶知秋”那样，悟出了天地之大“道”。不仅如此，还要以图象来对抽象的哲理加以诠释，这就是“立象以尽意”了。由此，在中国，也只有在中国产生了闻名于世界的“太极图”的图象。太极图的黑白相间、首尾纠合，正是阴阳对立统一互动消长的最佳图示。在潜移默化中，黑与白遂成为了我国传统文化中重要的颜色符号和哲学印记。我国古代民居普遍为黑瓦白墙者，或可为一例。

潦河石和陈炉石的黑色凸纹，都是以白色或类白色的灰白，灰黄白与其相映衬的，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回归，就在这冥冥之中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如果用观物以取象来解读的话，那就是潦河石、陈炉石恰有阴阳交合、负阴抱阳之“道”的图象表现。

同样的缘由，长江水墨石（墨画石）、闽江石（水墨石）等也有类似的暗示意义，因为没有作为单一石种来打造，故达不到潦河石、陈炉石那样大的力度。

• 黑与白是中国传统艺术的颜色要素

自从传说中的蔡伦发明造纸术以来，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就与中国的书画艺术形影不离了。

书法是中国汉字特有的艺术表现形式，堪称国粹。被誉为“无声的乐，无图的画”。书法不论是用笔、结字还是章法，也不论是篆、隶、楷、行、草等何种书体，都是以黑墨在白纸上的演绎，都是黑与白的交织和舞蹈。所谓墨的浓、淡、干、枯、湿，贯穿于用笔与结字之中，而章法，又称之为“布白”。

夕阳遥望远山尽  张林峰藏

有书画同源之谓的国画，其主体又被称之为“水墨画”。水墨者，通过水和墨的浓淡干湿润燥，在白色宣纸上的皴皱勾勒晕染，以黑与白的对比，黑与白揉合所成的灰的过渡，创造出一种中国画特有的墨韵。以“墨即是色”、“墨分五彩”、“水晕墨章”的理念与实践，将缤纷的世界用黑白灰来表现。其所表现的不仅仅是山水、花鸟、人物的客观场景，而更多的是作者本身的主观感受——意象中所创造的境的体验。

国画中的留白，以白计黑，正是中国传统艺术中特具的有无相生，虚实相合的表现手法。那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象外之象的心生之境自在诗句本身之外；而“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的含蓄隽永，在中国诗歌、戏剧、音乐等的审美感受中，比比皆是，荡人心旌。

对于潦河石、陈炉石而言，我们可以将前者比附为中国画中的焦墨，没有水墨交融的晕染，只有笔触的柔劲疏密，甚至而有燥笔的“飞白”。构图以简洁者居多，竟涵有八大山人简约的画意。陈炉石的凸纹，形如书法上的浓墨成珠，这些墨珠的疏密聚散和流动之气势在浅灰白、浅黄白灰色的背景描写出了一幅幅的无字天书，古意盎然。每当我们赏析潦河石和陈炉石时，总能感受到我国传统艺术的韵律在耳畔回荡……

• 黑与白的色彩学意义

从色彩学看，黑色是物体表面对可见光全波段的完全吸收，而白色相反，是对可见光波的完全不吸收，全反射。黑白之间的灰色是对可见光波全波段的部份吸收和反射。黑白灰与单一光波所形成的红、橙、黄、绿、青、蓝、紫等彩色系列不同，属于非彩色系列。

夕阳遥望远山尽  张林峰藏

从黑、白、灰系列本身来说，黑与白对比的明暗程度（反差）是最大的，而灰刚起到了对黑与白的调和的作用。一方面，潦河石的黑色线状纹理和陈炉石的圆点状纹理排列的疏密变化会对人的视觉产生“灰”的印象；另一方面，潦河石白色底色上的粗糙肌理，陈炉石白中带灰、带灰黄的高岭土底色也减弱了这对比过于强烈的反差。太极图的双鱼中，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的处理方式，让这种黑白的强烈对比转而和谐，由此可见东方智慧的了得！

年年有鱼 李小宝藏

再从黑白灰与彩色系列的关系来说，唯有黑、白，以及灰色才能与所有的彩色搭配都是协调的。在服装设计师的眼里，黑、白、灰不可或缺，而黑色更是永远的贵族。黑色的沉稳、内敛、庄重、含蓄、古老、苍劲……引发多少黑头发、黑眼睛中国人的情愫与共鸣！难怪中国古代四大名石中的灵璧、太湖、英石都以黑为主色调，单置、配置都与环境相适宜。这三个主流石种在沙盘置景时的黑石白沙，又成为黑与白的交响。这时的白，是中国画的留白的“白”，可以看成云雾，也可看成水面。不过，这云雾与水面不是事实的，而是意象中的。

在色彩学上还有一个见惯而不太在意的现象，就是随着自然光线的减弱，一切色彩都将隐没于由灰到暗再到一片漆黑之中。于是黑白灰的影象常给人暮色苍茫的感觉，容易引发追寻过去的联想。这对于以祖先为神灵的国人来说，寄寓着格调高古，情意幽深。（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