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残炉火寒方尽,开到梅花岁已除。
插梅,古人过年之雅事,大抵与清供有关,汪曾祺在《岁朝清供》中,写下了最令人动容的画面,他写到:「曾见一幅旧画,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题目: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
年末岁初,梅花便开了。或是山园疏影,有暗香浮动;或是院中几点,有寒花欲静;或是墙角数枝,沁香待雪。这时,最适合採折一枝梅花,供养在大陶罐里,色香俱佳。香气在室中渐渐弥漫,内心的快乐也尽情释放,令人沉浸在闲适的喜悦中。岁末人闲,插枝梅花便过年。
清供之事,文人之雅。举凡点心、水果、花草、文玩等均可。或采花色,虚庐之中,设淡粉之寒梅、雪白之水仙、碧绿之修竹……一众清雅的草木,纵然在萧瑟长夜里,也有这满室的生息与幽趣。或备嘉果,小室之中,有红色之石榴、橙色之橘子,金黄之佛手……一应悦目的颜色,即使在寒冬岁暮里,也有这一室的欢腾与喜悦,人心自然熙暖融融。在难得的闲暇里,与好友相聚,约上三两知己,围炉清话,品名清谈,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踏雪寻梅,古已有之,最为风雅的,莫过于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的宝玉乞梅了。当日大观园中众人联诗,为助雅兴,令贾宝玉往妙玉处折梅。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贾宝玉因之有诗:「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待寻得一枝红梅,插入美人耸肩瓶中,自得一番清心雅意。
梅额生香,已堪细赏;小室盈溢,更可题诗。摘折梅花,投之于瓶,细细疏疏,已俱诗意。元人谢应芳有诗谓:「又与梅花共岁寒,新年好,有茅柴村酒,荠菜春盘」。新的一年,备齐点心,水果,花草,文玩,一室之中,梅花随之错落:于案头之上,有赏石端庄,如文人之正气;于台几之上,有茶花处静,如幽人之清秘;于竹帘之间,有梅实出尘,如雅士之丽质。有满室长物之形、质、影,再佐以梅香,绝堪年岁之清赏。
梅开百花之先,冰肌玉骨,实乃雅室清供之上品。梅花清供,也是有讲究的,正如先人所谓:「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需两三枝」。枝条不宜太多、太繁,最多三两枝,一枝最好。如吴昌硕、台静农、任伯年所画梅花清供,枝少花疏,干屈如铁,更显梅之幽独、凌寒、遒劲,人与梅同寿、与梅同清、与梅同眠,绝尘的品质,正如文人亘古不变的修齐之境也。
岁暮市声远,年初人情近。摘一枝梅,投一枝花,将一年的祈愿,寄寓在人间的繁芜之中。冬寒不畏,春暖不喜,年年岁岁,喜乐长安。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文人空间):插枝梅花便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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