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水交友不累,与草木谈心最真。
——诗人 李发模
古人交友,不拘于身边某人,万物皆可相偕为友。云可以为和友,山可以为实友,甚至案上的一本书,壁间的一幅画,皆可成为世疏绝尘之友。而我最青睐的,不是巍峨的高山,不是缥缈的流云,却是那幽然独卓的人间草木。吾斋之中,俯首皆是。
中国人的草木情趣,从一开始就是孤独的。最有草木情怀的清人张潮曾有段妙语:「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春海棠令人艳,牡丹令人豪,蕉与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一枝梅,或一株兰的气质,每每存一股傲世之风;一丛菊,或一竿竹的姿态,往往予一种冷清之感。这,便是孤独。中国人的诗意哲学,令这种「孤独」出落得愈发动人。
孤独并非寂寞,前者因为孤独而升华,后者因为孤独而沉沦,前者只觉时光冷清,却不会虚度时光,后者总觉日子无味,于是便虚掷光阴。只有前者在面对草木时,才会如高山晤流水,追求的是精神上志趣相投的共鸣,如菊之于渊明、梅之于和靖、桃之于避秦人、茶之于卢仝陆羽……他们在凝望着草木的同时,也观照着自己的内心,他们籍自然万物,塑造精神的深境。这样的人,和草木相逢,可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宋代钱塘人林逋,曾隐居于西湖的孤山,此处清幽,少有人烟。房子周围,植梅蓄鹤,每有客来,林逋则放鹤致之。先生视梅为妻,在尘世外坚守着文人的孤高气节,「梅妻鹤子」的高隐之风流传至今,成为了君子隐逸行为的一种象征。梅花之中,潜藏了林逋清高傲世、不鹜荣利的一生。布衣黔首,清贫一点素心;粗茶淡饭,平淡几许天真。
木心说:「生活最佳的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独处之时,日子可以匆忙,生活可以平淡,心却不能消亡。晨莳花,暮种草,一院之内,春花绚烂,蕉阴满窗,秋叶动人,梅雪暗香,无日不赏天地诗籁;有书读,有茶香,一斋之中,拥灯读书,雨打芭蕉,煮水烹茶,松涛竹动,无时不畅清乐幽情。人间草木本就潜藏着人类情感之美,尤其身处在被水泥硬化了的城市,你我便愈发仰慕那荒野里的秀木香草。这样与自然为伴的独处时光,不啻于桃源胜境,足可以忘记光阴流转,发思古之幽情。
孤独,大概是由于自身某方面的卓绝。叔本华说:「要么孤独,要么庸俗」,这也许是对那些不愿向世俗低头的生命,最好的诠释。愿你我余生,不泯灭于尘土,不坠落进泥淖,如一株草木,在芸芸众生里,始终独然自醒。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文人空间):我与草木两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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