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雅石的定义与创作规律

雅石是一种源于中国而奇特的民间传统艺术形式，它的称谓很多，除了雅石，还有奇石、石玩、供石、文石、石艺、赏石和观赏石等。民间最通俗的称谓是“奇石”，石玩、供石、文石的称谓有很强的地域性。各种不同的称谓，源于民间习惯或对这一独特艺术形式的内涵、概念认知不同，有的见流于俗，有的外延过大或过小。如“石艺”，它就包含了雅石艺术、金石印章、山水盆景、叠石假山、石雕、石刻以及宝艺石等与石有关的艺术门类。“石艺” 是个大家族，雅石艺术仅是其中一项，若以“石艺”之谓代称“雅石艺术”，就是外延过大，没有界定其特殊性。 “赏石”的称谓强调了人的主观能动性，也说明了石的可供观赏性，然而这一称谓容易把人的主观能动性局限于欣赏或观赏的范畴，而对人的主动创作因素疏于关注。“观赏石” 是在“赏石”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称谓，它的外延也很大，雅石也仅为其中一项。“雅石” 的称谓也有地域性，过去多见于我国台湾，现在大陆许多地区开始接受雅石的称谓和概念，一些协会、藏馆、展会和论坛会议等，都以雅石冠名。地域性的称谓不见得就不好。《石道》一书之所以采用“雅石”之名，意在强调艺术创作的人的主观能动性发挥与人文精神的凸显。

雅石的称谓五花八门，民间艺术约定俗成也不易更改，重要的是雅石定义的界定。

一、雅石的定义

《石道》对雅石艺术的定义是：雅石艺术是忠实地运用完整的自然石所具有的协调而可资利用的各项相关自然因素条件，通过审石取势、酝化形象、确立主题、设计配制台座、命名与演示等手段，顺其自然地塑造形象、客观地再现现实、自然和谐地表达情感的艺术形式。

这一定义强调了雅石艺术创作必须具备四大要素：一、具有自然完整性和协调而可资利用的自然因素条件的原石；二、具有自然性、条件性、运用性与巧妙性的创作手段；三、客观现实性的正确反映；四、主观情感性自然和谐的表现。

第一，艺术创作的第一要素，就是创作材料的客观物质性及其特殊性。在雅石艺术的定义里，首先强调了赖以创作的物质材料应当具有的自然完整性和协调的自然因素条件的可资利用性。

各种不同形式艺术的创作都离不开必须的客观物质，不论它们利用的是哪一种不同的物质材料。雅石艺术的创作，所利用的物质材料是“完整的自然石”，其自然因素所构成的“原石形态”条件都必须是自然形成与生俱来的，在创作的过程中，形态不许人为地更改，石肤不许人为地破坏，色彩不许人为地添加，纹样不许人为地描绘，这是雅石艺术与其他艺术形式不同的一个重要特性与标志。如果“造型雅石”创作利用的虽是自然石，但人为地加工、打磨改变了石的原生“石体形态”，那么它的“石体形态”就不再是原生的自然形态，即使如此创作出了一个什么作品，却不再是“雅石艺术品”，因其主要运用的物质表现条件——“石体形态”， 来自于人为，超出了雅石艺术定义的范畴而变成了石雕工艺品。雕刻艺术品可以摹仿再造，同一个模样的东西可以做出成千上万。雅石艺术则不同，其所用以创作的物质材料要求天然形成而不容人为改变，因而一个样的东西只有一件，不可能再有完全一样的第二件， 这就是雅石艺术不可复制的唯一性。不仅石体形态如此，石的原生石肤、色彩和纹样及其形态也不容人为改变，必须保证自然完整，理同前述。

在雅石艺术创作必须尊重的第一要素里，同时还强调了原石各项自然因素条件之间的相互协调与可资利用，这是雅石艺术创作更为重要的前提条件。自然石中用以塑造形象的各有关原生因素条件即使天成自然、各有所长，若不能协调于创作之中，也无益于艺术形象的塑造和作品主题的表现。

可见，自然石的各有关条件因素不仅要求完整自然，同时还应具有协调的可资利用性，从而更好地为塑造形象服务，为主题服务。

第二，艺术创作的第二要素就是主观能动性的发挥。雅石艺术的定义阐明了雅石创作 “忠实地运用完整的自然石所具有的协调而可资利用的各项相关自然因素条件，通过审石取势、酝化形象、确立主题、设计台座、命名与演示等手段，顺其自然地塑造形象……”从而肯定了雅石艺术创作主观能动性的发挥，并强调了创作手段的自然性、条件性、运用性和巧妙性。

雅石创作必须忠实于石的客观自然条件因素，这里强调了“忠实”二字，也就是要求在顺其自然的基础上对自然因素条件加以运用发挥，排除了人为加工造形、着色、描绘的可能性，从而在物质材料和创作手段两个方面进一步强调和保证了雅石艺术品的自然性，同时也说明了雅石艺术创作手段有所限制的条件性。由于条件性的限制，雅石艺术的创作手段也只能是审石取势、运用发挥，因而雅石艺术的创作手段又突出地表现了运用性。亦即在尊重自然石客观自然条件因素的自然性的基本前提下，有条件地自由审石取势，通过形象的酝化、主题的确立、台座的创意、命名与演示等手段进行充分而巧妙的运用发挥。

第三，在雅石艺术的定义中有一句简短而重要的话——客观地再现现实。 说是一句话，不如说是七个字更为准确。就这七个字，又强调了雅石创作应当具备艺术创作的第三个要素——客观现实性。

艺术创作不能脱离现实生活，所塑造的形象、表现的思想、表达的情感应当来源于生活并为生活所服务。联系现实的创作与表达，应该是生活中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的艺术反映，其中包括了人们精神领域里客观存在的神话、传说、宗教信仰或对生活积累提炼的概念化总结等合乎逻辑的理念的艺术再现。雅石创作对客观现实具有创新性的正确反映，是雅石作品积极的主题思想。

第四，定义中的最后一句——自然和谐地表达情感，强调了人的情感宣泄，也就是强调了雅石创作应当具备艺术创作的第四个要素——主观情感性。

人是万物之灵，人类丰富的情感具有深刻的社会现实意义，艺术创作尊重了人的情感，才有尊重人格和尊重艺术可言。表达情感，也是艺术创作的原动力，如果没有情感和情感的表达，艺术创作便沦为一种劳役。 雅石艺术创作的成功与否，虽不完全取决于用情的深浅，但如果仅仅停留于对原石自然条件因素的品头论足，就难脱石奴之嫌，也就让 “大家”看我们的笑话了。由于雅石创作所具有的自然性、条件性、运用性、巧妙性与客观现实性的有机结合，从而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情感表达与自然、与社会、与思想的和谐。

过去，在还没有认识石头的时候，我们以为我们认识石头——石头就是石头。 后来，在认识了石头之后，我们发现，有的石头可以成为艺术品，有的还是石头。因此，我们把成为艺术品的，叫“雅石”；没成为艺术品的，叫“原石”，其中一些奇形怪状的原石， 叫作“奇石”。雅石由原石创作而来，在成为雅石之前它就是原石，成为雅石艺术品之后，其物质载体仍为自然原石。由此可见，具有协调而可资利用客观自然条件的自然原石，经过审石取势、以势达意顺其自然的创作之后，可以成为雅石；不具备协调而可资利用条件的原石，无论是否经过创作都不可能成为雅石；具有协调而可资利用条件而没有被很好地用以创作的原石，也不是雅石艺术品，依旧还是原石。原石变为雅石，首先需要具备协调而可资利用的客观自然条件，然后必须经过创作者审石取势、以势达意顺其自然的艺术创作，这是原石成为雅石艺术品必须具备的“天”、“人” 合一的两大基本条件。

二、雅石的“创作规律”

雅石艺术的定义，让我们明晰了雅石艺术创作在尊重具有协调而可资利用的原生自然因素条件的完整自然石的前提下，采用有条件的自由运用发挥的创作手段塑造形象，联系生活再现现实，进而表达思想感情的基本原则，从而让我们进一步明确了，雅石艺术创作不仅应当具备特殊的客观物质性、主观能动性、客观现实性和主观情感性这四大创作要素，而且必须遵循从无条件地尊重创作材料的客观物质性开始，到有条件地发挥主观能动性，并凸显客观现实性，然后返回关照主观情感的反复的主、客观协调统一的创作规律，即：“客观物质——主观能动——客观现实——主观情感”的链式发展规律。这就是雅石艺术的创作规律。

（本文节选自广西美术出版社2014年出版的《石道》一书，有删改）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汇石融通）：张卫：雅石的定义与创作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