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古说今】自古美石价不菲

央视鉴宝节目

2004年2月，笔者作为鉴定专家应邀参加央视二套“鉴宝”节目，将一方天书有红色行草“寿”字的黄河石评估为38万元。这也是首次在“鉴宝”节目中对于图纹石（文字石）精品的价格评估。当时我的依据是，如果奇石的主题内容和样式与相关艺术品接近的话，那么两者之间就有比价效应。这个天书的“寿”字，比起米芾的书法也是不遑多让，所以可以将它与米芾书法的市场价格作个对比。2002年12月，米芾的《砚山铭》在中贸圣佳拍卖成交了2999万元，《砚山铭》一共不过37个大字（附图《宝晋斋研山图》为后人所摹），平均每个字算下来八十万元左右，考虑到当时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将这个天书“寿”石折价了一半。当时大家对于这个评估价格也是莫衷一是，时至今日，还有人旧事重提，指出奇石精品与艺术品价格没有可比性。

米芾书法《研山铭》局部

俗话说，黄金有价石无价。比起其他人为艺术品，奇石的估值无法找到一个坐标，因为它不含劳动价值，即使有的话，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劳动产生价值，价值决定价格。但是，有的奇石，如果与人为艺术品有几分相似之处，或者说可以以假乱真的话，那么，它们之间就有一个价值转换、价格转移的比价效应。回到黄河石天书“寿”字，如果当初米芾看到此自然之作，相信极可能会以自己的书法作品来交换，而米芾的作品是有市场行情的，那么，这方奇石便可以另一种方式套利“变现”了。

其实，在古代经常有以石易物的佳话，这是另外的一种比价效应。当初石颠米芾就有以石换宅的豪举，据宋人蔡絛《铁围山丛谈》（卷第五）记载，米芾曾经用一方原来南唐李后主收藏过的研山，换得苏仲恭学士之弟在镇江北固山甘露寺下的一块宝地，筑成“海岳庵”。在当时，这方耸立有三十六座山峰的名人藏石（石质未明），可能也是无法确切定价，但是，交换成一块宅地以后，便有了确定的市场价格了。在当时，应该也是一个不菲的价格。

清代罗聘等《宝晋斋研山图》中的研山拓本（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藏）

至于当时奇石的市场行情，比起这方研山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举个例子。苏东坡曾经在被贬广东惠州南下时路过江西九江湖口，看到画家李正臣家有一方奇石，“异石九峰，玲珑宛转，若窗棂然。”（苏东坡诗序）“广袤尺余，而九峰玲珑”（苏东坡之子苏过诗序），“石腰有白脉，若束以丝带”（方勺《泊宅编》）这方山形景观石让诗人过目不忘，名之为“壶中九华”，并作有《壶中九华诗》：“清溪电转失云峰，梦里犹惊翠扫空。五岭莫愁千嶂外，九华今在一壶中。天池水落层层见，玉女窗虚处处通。念我仇池太孤绝，百金归买碧玲珑。”其中提到的石头价格“百金”，也就是百两银子。在当时，苏东坡任太守时最多年收入折合成银子约2000两，这方奇石相当于苏东坡半个月的薪水，应该不算很贵。但是，因为苏东坡迁官途中多有不便，没有如愿以偿。八年以后，诗人从海南北归途中再度来到此地，人是物非，石头早已不在了，诗人为之怅然若失：“江边阵马走千峰，问讯方知冀北空。尤物已随清梦断，真形犹在画图中。……”。

明代林有麟《素园石谱》“壶中九华”图绘

顺便说一下，这方奇石“壶中九华”，按照南宋杜绾《云林石谱》所述，时称“江州石”：“石之诸峰间，有外来奇巧相粘缀，以增玲珑。”也就是说，局部是有修治过的，而且在李家甚多。也许正因如此，才卖不上高价。不过，由于苏东坡的激赏，石因人贵，后来居然被征集进宫了。

宋代李公麟（传）《西园雅集图》中的苏东坡（左三）、王诜（左一）等人形象

当时，苏东坡看中这方湖口石，是想和自己表弟程德孺赠送的英石“仇池石”（一绿一白两方石头）配个伴，所谓“念我仇池太孤绝”。“仇池石”才是他的心头之好，有诗赞曰：“海石来珠宫，秀色如鹅绿。坡陀尺寸间，宛转陵峦足。连娟二华顶，空洞三茅腹。初疑仇池化，又恐瀛州蹙。”他称其中这方绿色英石为“稀代之宝”。他的朋友驸马都尉、画家王诜欲攘夺这方绿石，苏东坡巧与周旋，最终提出以王诜珍藏的唐代画家韩幹《牧马图》交换。韩幹号称“古今画马第一人”，画价历来非常之高，王诜当然是不舍得了，最终苏东坡保得美石无恙。

唐代韩幹《牧马图》（台北故宫藏）

在古代，文人墨客明确将天然奇石视为艺术品的，莫过于云南大理石。大理石图纹所表现出来的精彩画意，与宋元名家山水画十分相似。明代旅行家徐霞客在崇祯十二年（1639年）考察大理石产地时，曾予以了极高的评价：“造物之愈出愈奇，从此丹青一家，皆为俗笔，而画苑可废矣。清代“三朝阁老、九省疆臣、一代文宗”阮元则明确称大理石为“石画”，在《论石画》诗中感叹道：“惟此点苍山，画工不得比。……始叹造化奇，厌却绢与纸。”既然大理石画可以与宋元名画相媲美甚至有过之无不及，那么，它的价格参照物就有了明确对象。明清两代，举凡尺幅大、画意佳的大理石屏，均价值不菲，远高于其他供石价格。

苏州狮子林贝家祠堂藏“阮元”款云石挂屏

明代仇英仿古名作《清明上河图》长卷（辽宁博物馆藏），上面描绘一家挂有“古玩诗画”招幌的古玩店，柜台上有一架大理石插屏。这也是当时（约嘉靖年间）大理石画进入古玩市场的明证。至于当时大理石屏的价格，稍后万历时期谢肇淛《五杂俎》中记载：“滇中大理石，白黑分明，大者七八尺作屏风价有值百余金者。”百金（百两银子）在当时是什么概念呢？当时宋版书《太平御览》一百本就值百金（明·李日华《味水轩日记》）。看来，当时大理石屏确实价格不菲，尤其是尺幅大者，价格胜过宋元名家画作。

明代仇英《清明上河图》局部

时至今日，明清大理石屏作为古典家具之一种样式，在艺术品拍卖市场也是表现不凡。1996年9月，纽约佳士得秋拍会推出“中国古典家具专场”，系原加州中国古典家具博物馆藏品，一座17世纪云石插屏式座屏风（高215cm，宽181cm），成交价达110万美元，当时约合913万元人民币，创造了中国古典家具的拍卖世界纪录（归藏于美国明尼苏达州艺术博物馆），而且保持了好多年。2013年11月，中国嘉德秋拍会推出“紫瑞凝祥——留余斋紫檀家具藏珍”专场，一座“清乾隆·紫檀嵌大理石大座屏”（高93cm，宽108cm），是紫檀嵌云石屏之中传世最宽大的桌屏，按其器型、工艺特征应为清宫陈设器物。结果成交价达897万元，成为中国内地石质艺术品中的拍卖最高成交纪录。

美国明尼苏达州艺术博物馆明末黄花梨大理石插屏式座屏风

清乾隆·紫檀嵌大理石大座屏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汇石融通）：【谈古说今】自古美石价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