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与石味趣谈

许多中年以上人的记忆里，童年的春节总是印象深刻又回味无穷的，美食、鞭炮、新衣所带来的欢笑，是一年中少有的开心时刻。那是要在腊月里长久的期盼和许多仪式感的年俗程序结束后才能享受的盛宴。团圆宴、春晚是长途奔波的亲人团聚后，永恒不变的主题。多年以后，食品丰富到了餍足程度，代替了往昔凭票供给的匮乏；飞速的高铁取代了漫长的绿皮车旅程；当年一夜间从春晚舞台红遍大江南北的流行歌曲，风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轮番登场的选秀和综艺。从物质到精神生活的极大提高，却不能完全拉动幸福感的提升。不少人认为，这年味，好像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反而变淡了。这种感觉好比是传统宴席和当代快餐的反差，一个是精工细料、慢工细活，回味悠长，另一个是便捷迅速，模式化配方，快感短暂。难言优劣短长，只能说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时代记忆，所谓变淡只是一种变化的过程而已。

这种味道变淡的变化趋势，并不能完全归因于生活水平的提高，但很大程度上，源于当下人们的基本生活需求——衣食住行，比较容易得到满足，那种漫长等待的期盼感下降了，加之各种生存压力感增多，反向压抑了对即将到来的幸福感的期待，所以年味自然不那么浓烈了。有些文章甚至说，跟三十年前比，人家那才叫春节，现在只能叫放假。其中分别，某种意义上就在这种浓浓的期盼，也可以理解为预期幸福感的程度与召唤。

这种召唤，赏石人在找石头的过程中，最有体会。野外寻石经历是个辛苦的体力活。且不论专业或业余，反正你得跋山涉水，走山川，行大漠，风吹日晒，雨雪相侵，弯腰弓背苦苦寻觅，锹挖手刨老茧渐厚，蚊叮虫咬更是家常便饭。一番劳其筋骨之后，却不是每次都有理想的收获，常常空手而归。许多资深捡石头的朋友常说，往返的油费都比买石头还贵。而且非著名产区的许多石友常常感慨，家乡的一些石种，虽有乡土情缘，但跟一些名石不在一个审美层次，换言之，买来的石头常常比捡到的好看。

既然如此费力不讨好，为何许多石友仍然在捡石头的路上乐此不疲呢，其实就是享受这过程中的美感，也就是一种希望在前的兴奋感。青山绿水之间，三五好友，嬉笑言谈，摸索前行。总觉得前方有一块更神秘，更好的石头在等着咱。不知不觉，汗水和疲劳都忘却了，唯有寻寻觅觅的快感，驱动大家继续前进。往往是虽有小获，也难尽兴，恨不得不眠不休，一口气过足捡石头的瘾。然而许多石头在现场喜欢非常，肩扛手挑，搬回来后，却总是尘埋石堆，难再问津了。河滩上的美感、冲动与快乐，似乎都难以重现了。要说喜新厌旧也不尽然，那种现场迸发的希望感是最大的快乐，回来后只能是美好的回忆了。

捡石头如此，市场淘石也是如此。每逢大小展会，周末集市，只要力所能及，时间允许，各地石友肯定是纷纷云集。不论规模大小、品质高低，都得报个到，碰碰淘宝的运气。随着赏石文化的普及，各种形式的“石展”层出不穷，有些甚至以工艺品为主，少有天然石头的摊位，即使这样，也会吸引不少石友，去淘石，不放过每一个摊位的角落。更有意思的是，怕摊主有些石头舍不得开箱，有的石友几乎是每天报到，一直坚持到撤展。不能不说，维持这种热情的既有捡漏的心态，更有满足搜寻欲望，体验淘宝趣味的成分。走过一摊又一摊，翻过一箱又一箱，总觉得下一个宝贝在那里等着我。有些玩家当被问到哪件藏品最为满意，往往回答“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更美好的希望在前面等我的快乐。

赏石是审美，更是追求快乐的一个过程，追求的结果是大大小小的藏品，其过程中的搜寻和淘宝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快乐。并且这种快乐不会收到审美水平、收藏实力的束缚，只要有一颗爱石之心，只要持之以恒的去追寻，总会体会到前面美石召唤的乐趣。这一点不会因为生活富足，而失色。也不会因为藏品丰富，而失去兴趣，反而会随着眼力和实力的增长，扩大追寻的范围。体验发现之美，体会希望带来的快乐，是赏石收藏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美感成分。

随着赏石文化的深入发展，一些优质资源，获取难度提高了。单纯追求“高大尚”的藏品带来的美感，不那么容易实现了，需要眼力的提升与实力的付出。追求搜寻过程的幸福感，是个有益的补充，而且某种意义上说，随着实力提高，吸引藏家的希望程度也在提升，这也是许多人在拥有大量藏品后，仍然追寻下一个目标的动力。试想，下一个目标和理想，时时刻刻在前方召唤你，让你沉浸于希望和憧憬当中，难道不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吗。

春节的脚步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慢慢走过我们身边。抱怨年味变淡，也许标志着我们的满足感与成熟程度，又提高了。不管怎么说，每年还是有一个春节在让我们期待。对于爱石人来说，还是有下一块美石，下一次石展在召唤我们。无需抱怨，也无需怀旧，让我们在这希望的召唤中，去尽情享受赏石带来的乐趣吧，满怀希望的日子总是美好的！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汇石融通）：年味与石味趣谈